两岸掠过青山碧影,黛玉倚在船舷上往下看,江面反射出粼粼波光。江水有些浑浊,掩盖住了水下的波涛暗流。
从上京出发已有一月,越往南走,气候便越暖和。春衫渐薄,晌午的日头也有些晃人。
凝碧见自家姑娘百无聊赖的盯着江面,连忙上前取出帏帽来给她戴上,劝道:“天气虽然暖和了,可江风迎面容易吹皴脸。日头虽然也不烈,晒久了也容易头晕,姑娘都不注意着些。”
黛玉一动不动,任由她动作。
来上京时因太过仓促,不知前路如何,也担心父亲安危,黛玉心中难免惶恐。再加之还有秦先生在,他每日里讲的那些游历,就够黛玉回味好久,也不觉时日难捱。
可如今南下,也不过短短一月,黛玉只觉得度日如年一般。
冯先生守诺,答应教授黛玉到十岁,竟跟着她们一同南下了。船上晃动,她与贾敏都让黛玉不要看书练字,免得熬坏了眼睛。
贾敏还特意嘱咐她身边的丫鬟监督她,若是发现黛玉看书练字就立刻予冯先生说。
唯一能打发时间的事也被剥夺了。
上午还算好,在冯先生屋子里听课便是,可晌午过后便不知要做些什么了。
“姑娘你瞧,我把这个搬出来了。”藕荷从船舱里探出头来,指挥着惊蛰和谷雨把黛玉投壶的物什搬了出来。
砚哥儿从她们身后摇摇晃晃的走出来,看见藕荷摆好了铜壶,高兴得叫了起来。他刚刚能走稳,便再也不乐意被人抱着了,跟在他身后的奶娘和丫鬟左右护着,生怕他摔了。
黛玉叹了一口气,拿起惊蛰递上来的箭随手一投,正中中间的小口。
砚哥儿更高兴了,“啊啊”一阵乱叫,他已走到黛玉身边,伸手便想抢黛玉手上的箭矢。
这般危险的东西黛玉如何会给他,又随手一抛中了小口,拍了拍手,掌心朝上往砚哥儿跟前一摊:“没了。”
砚哥儿也不生气,只呵呵笑着去够惊蛰手上剩余的箭矢。黛玉索性都接了过来,一支支抛出去。拢共十支箭,俱都投中了。
砚哥儿扁了扁嘴,倒是没哭,在一群不停叫好的丫鬟中间,就他神色显得恹恹的。
“竟不知妹妹有这般本事。”赵恒突然开口,面上满是赞赏之色。
他在船尾看了良久,黛玉距离所投的壶少说也有二矢半,船又在行进中,要做到箭无虚发本就困难。
更何况赵恒看得清楚,拢共十支箭,前六支俱投中中间小口,待小口装不下了,才选了两侧的两耳,这就更需要精准的控制力了。
“恒哥哥来了。”黛玉朝他笑了笑,又安抚砚哥儿道,“砚哥儿别不开心,等你大一些了,姐姐再教你玩。”
砚哥儿还不会说完整的话,对别人说的话也是一知半解,只黛玉摸了摸他的脑袋,他又重新高兴起来。
“妹妹这投壶练了多久了?”赵恒上前拿起箭矢垫了垫,估摸了一下重量。
因砚哥儿是黛玉投壶最捧场的观众,黛玉怕竹箭弹出误伤他,壶里放了红豆,箭矢用的自然是柘木。虽同样是二尺长,可柘木箭比竹箭可重多了。
“并不曾练过。”黛玉如实道,“小时候父亲教我玩过,在家中也与姐妹们一道玩。我权当做打发时间,砚哥儿喜欢看,我这段时日便陪着他玩一会儿。”
“可船在晃动,妹妹不觉得难吗?”赵恒追问。
黛玉有些不解:“在船上确实有几次准头不够,可多投几次手感找到了就没什么了。”
赵恒把手中的箭矢丢进壶里,试探道:“那不如我们来比一比?”
“怎么比?”黛玉提起了一丝兴趣,“投壶都有彩头,恒哥哥可敢跟我比。”
瞧黛玉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赵恒便知她在打什么主意,却含笑点了点头。
“一人投五次,投中中间计一分,投中两耳则不记分,若没投中减一分。”黛玉迫不及待接了话,又问赵恒,“恒哥哥,规则如此可行吗?”
赵恒点头:“行,你说了算,那彩头呢?”
果然见黛玉狡黠一笑:“用金银之物做彩头太俗气了。咱们下一次停靠的便是东昌府的临清州,若是我赢了,恒哥哥你便与我母亲说,让我去临清玩一日。”
赵恒沉吟了一会儿,见黛玉有些焦急又不敢催促以免落了下乘,不禁失笑道:“我答应你,可若是我赢了呢?”
黛玉从学会投壶开始便少有失误,因此从未想过自己会输的情形,闻言只不在意道:“若我输了,彩头随你提便是。”
赵恒想了想,到底没提出什么来,只说若是他赢了再说罢,必不让她为难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