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多了,今日是康二第一次堡外出任务,灰影钦点他带队全权指挥,显然是对这三年多以来,他在堡内的表现很是满意。 由于此次任务属于名暗堂中等机密,康二下令小队夜晚三更,从平日少有人出入的名武堂小侧门出发,没想却遇到夜里狂风大作,还下起了瓢泼大雨。 比这更让人始料未及的是,小队刚来到侧门边,就在雨中发现了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康队长二话没话,便把那个企图逃走的人影拿下。那人功夫不弱,连伤了两个名暗堂弟子,眼看第三个弟子也不是对手,康二亲自出手,上前一把擒住了他。 温名堡的内功,看来是堡内的人,而且应该是个入室亲传的弟子。他刚才出手,应该是故意没用温名的招式,但内功的气息不会骗人。 目测了一下身形,温玉褚?叶涌?还是曹远?半夜不睡,在外淋雨,一见人就跑,看来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不管了,既然是温名堡自家的事,就交给他们自己处理罢。康二连那人样貌都懒得看一眼,命令手下两名弟子,将人押去名暗堂,就预备继续出堡夜雨行军。 命令下完,人刚被带走,康二微微抬眉,他看到了一旁站在雨中,手拿一把折了的伞,浑身湿透的温二小姐。 后面,还跟来了打着伞不断喊叫的林嬷嬷和两个大小姐的丫鬟。 ++++++++++++++++++++++++++++++++++++++ 灰影难得在堡内,他对下雨天没什么好感,特别是夜雨,总让人隐约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这不,他刚办完堂内累积的一堆破事灭了灯,想着能在天亮前歇息一会儿,然后就有人找上了门。 灰影看着堂下站着的几个人——原本应该带队出堡办事的康二,没有带面纱从头发到衣角都在滴水的温敏敏,一进堂就有些惴惴不安的林嬷嬷和两个丫鬟,以及被弟子压上来五花大绑的曹远。 干嘛?约好今晚唱大戏吗?这几个似乎有点关联,又明明毫不相干的人,唱得是哪一出呀? 灰影斜坐在正椅上,林嬷嬷见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已是很不惯,那狼一般的眼睛又似乎有意无意地瞟了过来,吓了她一跳,更加深了她对本就没有好感的名暗堂的厌恶。 林嬷嬷一边浑身发抖,一边只想能快些通知夫人,名暗堂这鬼地方,她可是一刻也不想呆,还有二小姐,浑身都湿透了,得去换件干衣服才是,不然冻病了可如何是好。 灰影咋了咋嘴,林嬷嬷毫不掩饰的神色,他看在眼里。转头又看了一眼咬住嘴唇,一脸不甘的曹远和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温二小姐。 呵,严夫人的嬷嬷,名武堂的亲传弟子,还有堡内名人温二小姐。 我灰影子到不怕惹你们,但我也不想莫名其妙当这个冤大头。谁的人,谁来管。既然大家这么有兴致,干脆都别睡了。 灰影招了招手,找了几个弟子,吩咐了下去。 温名堡正堂的灯四更的时候被添上,窗外风小了些,雨却一直未停。堂内烛火摇曳跳动,映出来往的人影。 温堡主、严夫人、名金堂堂主卢义、葛侍刀以及名武堂与曹远同院住的叶涌、陆飞城皆到了场。 温玉褚不在堡内,陈暮雨近来有了身孕,睡下得早,也就没有打扰。 温无畏在正堂上微微打了个哈欠,他看着正堂下的几个人,皱起了眉头,转而看向一旁的灰影道:“灰影子,是你把大家都叫起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站在右侧的灰影轻哼一声,似乎比温无畏还要不耐道:“我同堡主一样,是被人破了美梦。堡主你是知道的,我们名暗堂的活计,有些行动不适合大白天太过招摇。所以,夜里走后门是我们的常态,可这一次——一不小心逮着了个貌似图谋不轨的,开始还反抗呢,我手下以为是猎风教的奸细,费了好大劲拿下。一看,呵,这不是堡主的入室弟子,我的曹师侄吗?还有温二小姐也在,到是巧了。” 被绑着跪在正堂上曹远似乎在强忍着什么,他的眼睛里藏着一团火。 温无畏看向曹远,等着他解释。可是曹远只是半低着头,他盯着留有水渍的地面,选择了沉默。 温无畏怒而不发,冷冷地移开眼,看到另一边浑身湿透的二女儿,却震怒吼道:“敏敏,你这又是怎么回事?再过几个月你都要满九岁了,还不能懂事一点吗?大雨天到处跑,是嫌给你娘亲惹的麻烦还不够吗!?” 正堂的烛火都被温堡主的怒气震得发颤。堂内一时间鸦雀无声,只有窗外的雨声,在滴滴答答,如泣如诉,老天有莫大的委屈,哭个没完。 叶涌担忧地在曹师兄和温师妹之间看来看去,想说些什么,但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陆飞城面色如常,心中则觉得温堡主有点小题大做。温敏敏大约就是跑出来练功的,马上就又要小试了,她抓紧点也是正常的。该好好审问的是曹师兄才对罢。 严夫人到是很想开口,替二女儿说句话,但见丈夫当众发火,她身为堡主夫人,此刻自然不好驳其面子,只能一个劲地示意名金堂堂主卢义,教他上去劝堡主几句。 卢义苦着脸,这堡主发脾气,我也怕呀……怎样,也该是能说得上话的那两位开口罢。 而能说得上话的葛侍刀只是死死盯着不发一言的曹远。还有一个狼一般的影堂主,明明就是在一旁乐得看戏。 温无畏吼完自己的女儿,到没有继续的意思,他又看向曹远,却如同看着一件死物,只是淡淡道:“曹远,你还不准备开口吗?” 曹远沉默,依旧还是沉默。 葛侍刀心中直叫不好。温无畏骂温敏敏,就是已经给了她惩罚,旁人听着或绝凶狠,但这惩罚微乎其微,可曹远就—— 只听温无畏开口道:“葛堂主,若有人行为不端,扰乱堡内,造成严重后果者,会受到如何惩罚?” 葛侍刀抬眼答道:“视情况,施以鞭刑二十、五十或一百。” “还有呢,最严重的那种?” “堡主,曹远或许只是——”葛侍刀急道。 “我只问你,最严重的惩罚是什么?”温堡主一声断下,将葛侍刀逼退了回去,他顿了顿,才沉声开口回道:“是,驱逐出堡。” “曹远,我再问你一遍,今夜你在小侧门那边做什么?”温堡主的声音,没有温度。 曹远眼睛里的火跳动,头依旧半低着。始终不发一言。 “曹远!”葛侍刀大吼。 叶涌也忍不住,上前出声道:“师父,师兄也许只是起夜,雨天路黑走岔了,就不巧让名暗堂给遇上了。” “呵,叶师侄,听你的意思,到像是我们名暗堂的不是,好死不死让你的曹师弟碰上。”灰影说着,冷哼了一声道,“他在名武堂住了多少年了,起个夜能起到侧门去,你唬谁呀?” 叶涌被灰影说得嘴直抽,他到不怕什么名暗堂,只是嘴笨,说不过嘴像刀子般的影堂主,硬憋得慌。 曹远闭上了眼睛。他依旧没打算开口说话。 但有人说话了。温敏敏站了出来,还带着稚嫩的声音,却让在场的每一位都听得真切:“是我,约了曹师兄,为的是偷学葛叔叔还没有教的招式。” 一时间,正堂很安静。严夫人惊愕地张着嘴,林嬷嬷恨铁不成钢地叹气,葛侍刀一惊然后瞬间松了一口气,陆飞城挑眉一副原来是这样的模样。 康二此时正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地打量温二小姐。她没有戴面纱,除了右脸的“丰”字伤疤,几乎和八岁时的封敏一模一样。 但她更凌厉,更倔强,眼睛里有一份受过伤的苦涩,无法碰触,难以言喻。却教人看得心疼。 康二不知她曾经受过怎样的伤害,但此时他很想上前,轻轻抱住她。 另一边,灰影则挑眉地一笑,只是看着眼前还不到九岁的丫头,眼睛里有了一丝欣赏的意味。看来温堡主不仅有少堡主这么个好儿子,女儿到也不赖。 他不打算再说些什么了,看戏就好。 但就在一脸震怒的温无畏开口之前,一直沉默的曹远忽然开口了。 他猛地睁开眼,道:“这件事和温二小姐——” “我都和二妹说了,叫她别晚上跑出去,她就是不听。”一个柔柔的声音岔了进来,打断了曹远的话。 曹远微愣,眼中的火一下子被点旺了起来。 温大小姐温灵灵收起秀丽的折伞,从正堂大门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