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并不如玉旒云所愿。边境上的郑军不知是二皇子还是那皇叔的队伍,不过是出来绕一圈,以示自己胆大,一见到樾军出现,立刻调头跑得比兔子还快。毕竟两国有停战协议,郑国既割地赔款,樾国不可无故出兵。樾军只能望着对手留下的一路烟尘骂了几声“缩头乌龟”。可是,当这边樾军才一转回营地,那边哨兵又飞跑来报,说是郑人又跑来边境上了,这次还摆出了许多靶子,在演练箭法,但偏偏士兵们都射不中,脱靶的箭许多都飞到樾国境内。 邓川大骂:“岂有此理。玉将军,让我去教训教训他们。”就领了一队人马折回边境上去。岂料他的旗子才在地平线上出现,那边郑人又逃之夭夭。气得邓川拿过弓来,“呼呼”也朝郑人那边放了两箭。他射得很准,全都扎在靶子上,那扛着把子撤退的士兵吓得两腿发软,跌坐在地上。 邓川这才解了气,回来向玉旒云报告。玉旒云冷笑道:“居然弄些小孩家的玩意儿,郑国这伙皇亲国戚也真有出息。咱们不要理他们,岗哨加强戒备,其他人勤加操练。只要他们敢过国境来,包准有来无回。” 邓川得令,照样去办。到这日黄昏之后,郑人又到边境上来了好几次,但是哨兵只当他们是唱大戏,并不理会。 这夜,玉旒云住在总兵府中——她虽然以范柏的名义发出军令,但实际已经接手了富安防务,自然要坐镇总兵衙门。张至美夫妇劫后余生,也搬到总兵府中暂住。两人都来感谢玉旒云救命之恩,大家客套了一番,听到初更鼓响,就告辞回房。玉旒云捻了捻灯,打算再读读书,就对石梦泉道:“我看你还是早些回船上去——那一船的无价之宝,我可不放心别人看着。” 石梦泉道:“也是。”想了想,又道:“大人,你看郑军会不会是跟咱们玩‘狼来了’的游戏?特特要等咱们放松警惕,然后攻其不备?” 玉旒云道:“兵不厌诈,当然是有可能。不过他们打过来了,不是正好被咱们消灭?” 石梦泉道:“只是,这样虚虚实实,不知道他们究竟是真的想攻过来,还是在消耗咱们的精神。哨兵终有厌烦的时候,那就麻烦了。” 玉旒云道:“那你看要如何?” 石梦泉道:“虽然两国有约在先,但是他们这样一再挑衅,就咱们当真打过去,也落不了什么话柄。何况,黑夜之中,怎能看出是谁先动的手?我觉得应该先发制人。” 玉旒云道:“虽是这样,不过……”她笑了笑:“要是一夜之间就把郑军给灭了,范柏这小子未免功劳太大,而且也用不着从瑞津调救兵来了——你别忘了,现在是范柏在打仗,不是你我。就有小小失利,也无不可。” “可是,”石梦泉道,“如果存心让郑军占上风,我军将士的伤亡岂不是……” 玉旒云道:“这个我也考虑到,所以才犹豫不定。” 才说着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有人嚷道:“走水啦!走水啦!”两人急步抢出来看,见总兵府外火光冲天,拦住一个兵士询问,知道只是城东的一片废宅而已。 “粮草在什么方向?”玉旒云问,“小心风大波及粮草。” 士兵道:“粮仓在城西,离得很远,不会烧到。” 玉旒云点点头,叫他快去帮忙救火,自己和石梦泉对视一眼,都想:这个是意外,还是人为?若是人为,是范柏的狐群狗党在作怪,还是郑军? 他们在院子里遥遥望着北方,兵士扑救得力,没多久,那边的天空就黯淡下去。有人前来回报,说是未见到纵火的痕迹,应该只是天气干燥,自然起火。玉旒云道:“无论如何都还是小心为上——注意巡查粮库,千万不可出差池。”又叫石梦泉:“你还是回船上去吧,那些东西可烧不得。” 石梦泉答应着,方要出门,忽然见到南边的天空又亮了起来:“哎呀,那不是码头么?” 显见这并非意外了,玉旒云一跺脚:“还不快去救火?”自己也大步出门,然而到了门口,又停下:“等等,不要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粮草库不可疏忽,先带着水桶到那边去,以防万一。其他的人,且随我去码头。” 当下便分开行事。玉旒云同石梦泉赶到了港口,见湾内旧船已经烧成一片,大青河化为火海,根本就辨不出他们的那艘福船停在何处。而且水上救火不比陆地,兵士们连落脚之地都无,只能从岸上和栈桥上向力所能及之地泼水。然而火势之猛,岂是杯水所能灭,大家虽然竭尽全力,还是只能眼巴巴看着船只烧成灰烬。 玉旒云真是既心疼又愤怒,看着浓烟滚滚的水面,沉声道:“什么人做的,要被我揪出来,也要将他烧成灰烬!” 只有石梦泉知道那只船有多么重要,看着水面上残余的桅杆龙骨,想着他们从西瑶千辛万苦带回来的火炮就这样沉入水底,实在心有不甘。只不,他想起当日卓思远让自己验看物品,除了火炮之外,另有两箱火药——卓思远说过,这两箱并非弹药,只是烟花,他们到西京向庆澜帝展示新炮时,可以填充在炮筒之中,这样既安全,又新奇,庆澜帝一定喜欢——如果这两箱火药点着,刚才应该发生爆炸才对啊! 他心里便起了一丝希望,睁大眼睛在河面上仔细搜索,浓烟稍稍散去,就看到河中央有一个漆黑的影子。“大人!”他兴奋地叫了起来,“我们的船在那里!” 玉旒云一看,果不其然,应是西瑶水手发觉港口失火,就立刻起锚航行到了河中央,这才免遭灭顶之灾。失而复得,使她心下大喜,不过却说出一句怨毒无比的话:“跟我斗!”一语比深秋的风还冷,邓川就站在她身边,本来被大火熏得满头大汗,这时都不禁打了个寒噤——这几天来他看到的玉旒云毕竟不是真正的玉旒云。 “玉将军!石将军!”路上邵聪乘马而来。大家见他马后拖了个人,一路行来已经头破血流,却是樾军服色。“将军!”邵聪下马把那人往前一推,“这小贼在粮仓边上鬼鬼祟祟,我们叫他过来问话,他拔腿就跑。我把他抓住一看,竟带着火石、火油,显然是想烧粮草。幸亏将军有先见之明,叫我们严加看守,才没有被他得逞。” 玉旒云走到跟前,一脚将那人踢翻,让他仰视着自己避无可避:“我要问你是什么人,你一定不说,所以留着你也没什么用。”说时,“唰”地拔出了剑来,朝那人当头砍下。 那人大概早就准备好了会落入敌手,然后有严刑拷打,他一定抵死不泄露半句,只要能熬着,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岂料玉旒云连话也不问,直接就一剑砍来,他不禁吓得把什么“视死如归”“宁死不屈”都忘了,本能地举手护头,呼道:“饶命——我是郑国人!我是二皇子的人!” 玉旒云的剑就停在离他胳膊不到一寸的地方。“郑国人啊。”她阴阴地一笑,“原来郑国的细作这么没出息,吓一吓就全说了——来,看这人也没什么用,咱们樾、郑两国睦邻友好,就把他送过边境去,顺便告诉他们二皇子,以后别派这么个嘴巴不牢靠的人来当细作,简直就是瞧不起我们樾军嘛!” 这郑国人一听,若把自己送回去,又说自己嘴巴不牢靠,岂不就是要让二皇子取他的性命么?他虽恨玉旒云阴险狡猾,但是落在人家手里,他也没有办法,只好磕头道:“小人招了,什么都招——”原来郑军知道无法和樾军硬拼,于是计划搞些小规模的破坏,乱人阵脚,他和好几个郑国士兵这次前来的目的就是要烧粮草,不过为了分散樾军的注意力,就先在别处放几把火,等到军营中混乱起来,再烧粮仓。 “你倒挺老实的嘛。”玉旒云道,“那你们所谓在‘别处放几把火’除了城北和码头之外,还有什么地方?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怎么来的,又打算如何回去?” 她本以为这招“置之死地而后生”已经把这郑国人制服,岂料这人却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垂头看着地面。 “怎么?”玉旒云道,“你现在又不怕死了?” 那人道:“小人的确是怕死,所以才泄露了军机大事,成了郑国的罪人,今后有国归不得。但是小人死,是小人一个人的事,如果我今交代了其他人在何处,如何来,又如何去,就是把他们也交到了大人的手中。那小人今后就是活着,也跟死了没什么分别。所以,小人还是求大人赐我一死吧。” 玉旒云挑了挑眉毛:“有意思。把他押下去,加强巡逻。我们回总兵府!” 一行人回到了总兵府,哨兵老远就迎了上来:“将军,又抓了个奸细。” 玉旒云问道:“哪里抓的?” 哨兵道:“书房里。” 玉旒云愕了愕:“书房里?” 哨兵道:“属下们巡逻到那里,这人自己开门出来,说要见您,又说他是郑国人。现在他就在书房等您。” “岂有此理!”邓川骂道,“还不把他押来?” “哎——”玉旒云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梦泉,走——”便和石梦泉一起到了书房。 进门就看到一个四十来岁的儒生,中等身材,相貌平常——其实说他相貌丑陋也不为过,山羊胡须,扫帚眉,狮鼻大嘴,一双小眼睛却射出精光来,像是暗夜中的老鼠,又像是潜伏的毒蛇。玉旒云皱皱眉头,咳嗽了一声。 儒生即朝她一揖:“郭罡拜见玉大人。” 玉旒云手抚剑柄:“你说什么?这里是范柏范总兵治下,哪里来的什么玉大人?” 郭罡道:“玉大人的一场兵变干净利索,范柏那窝囊废早就成了您的阶下囚,玉大人何必还要隐瞒身份呢?” 玉旒云叫石梦泉掩上了门,自己朝郭罡走了两步,冷冷地上下打量他:“你也是郑国二皇子的部下?消息倒是很灵通啊!” 郭罡拱了拱手:“多谢大人夸奖。老夫在总兵府中已经潜伏许久了。” “哦?”玉旒云道,“今天的这些火也是你叫人放的?” 郭罡点头:“正是老夫所为。” 玉旒云的剑“呛”地出了鞘:“你胆子倒不小。” 寒光闪闪就架在郭罡的脖子上,常人早就吓软了腿,他却面色如常,道:“成大事者若是胆小如鼠,那么大事岂不成了镜花水月?” “成大事?”玉旒云轻轻地挽了个剑花,但是并没有把剑收回去,而是端详着剑身,以及自己在那一线白亮中的倒影。“你既然是为了成大事,怎么不一早杀了范柏夺下这座城来,到时你主公就可以登上王位?” 郭罡道:“二皇子登上的不过是郑国王位,能不能坐得稳犹未可知。就算皇叔和其他皇子罢手不争,玉大人他朝挥师东进,郑国不复存在,他的王位也就化为乌有。花了这许多功夫,死了这许多人,却得来一座沙上的堡垒,实在有点不值。” 玉旒云冷笑了一下:“我樾、郑两国早有和约,郑国没有违反和约,我军为什么要挥师东进?何况,我又不是带兵的将领,就算要东进,也跟我没关系。” 郭罡道:“郑国只余半壁江山,凭什么跟樾国平起平坐谈和约?什么停战协议,还不是樾国愿意停就停,愿意战就战的么?只不过,要将郑国彻底拿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放眼樾军上下,除了玉大人还有谁有这个本事?” 玉旒云负着手,到桌边坐了下来,用剑隔桌子遥指着郭罡,道:“你不用吹捧我。我可不吃那一套。你跑来说这一通话,到底是为了什么?” 郭罡看了看石梦泉,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玉旒云冷笑道:“你既然知道我,也就应该知道他。有什么事情你如果不敢当着他的面讲,在我面前也大可不必讲了。” 郭罡道:“是么?老夫听说金银珠宝可以送人,美女妖姬可以分享,不过从没听说过权力也可以容他人染指的。” “废话!”玉旒云将剑掷了出去,几乎是贴着郭罡的耳朵飞过,“咄”地一下钉在了门上,“你不用拿些挑拨离间的话来激我,你爱讲不讲,我没有功夫在这里跟你耗着!” “大人……”石梦泉只是担心郭罡会威胁玉旒云的安全,所以才不肯轻易离去,看眼下就要闹僵了,生怕错过了什么大事,因道:“我还是退出去,就在门口……” “不用!”玉旒云道,“我们两个十几年来何曾分开过,岂能因为这个人几句鬼话就改变?”她对郭罡厉声道:“你要说就说,梦泉是一定要留在这里的。我现在数到三,你不说,我只好叫人来拉你下去了。一,二,三——” 她“三”字出口,郭罡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她。玉旒云却丝毫不为其所动,高声令道:“来人,把这奸细给我押下去!” 外面卫兵得令而入,立刻将郭罡反剪了手臂。郭罡摇头叹道:“我以为玉旒云非池中之物,原来也不过如此……” 玉旒云丝毫不被他激将,缓步走到门前,拔下长剑收回鞘中:“我玉某人是不是池中之物,用不着你来操心。你马上可就成了‘笼中之物’——我奉劝你来和别人谈条件之前,先掂掂自己的斤两。” 郭罡看了她一眼,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更显得双眼光芒诡异:“大人这话说的好。今夜星光如此可人,大人应该到总兵府的后花园游玩一番。等到过了子时,老夫怕大人会后悔。” 玉旒云眯起眼睛:“是么?那就多谢了——押下去!” 卫兵带着郭罡走远了,石梦泉道:“大人,你看这人究竟是何企图?” 玉旒云“哼”了一声:“如果不是来替郑国人谈什么条件的,就是来投诚的。我看投诚的可能性比较大。不过他惹人讨厌。” 石梦泉知道她发火都是因为郭罡想要支开自己,对这份情已是心领了,恐怕她冲动之下误了事,因道:“其实方才我就走开也无所谓的,也许这姓郭的当真有什么重要情报?” 玉旒云道:“你愿意避开,那是你的事。但这人前来投诚,竟然要挟于我——假如我真的收了他,将来岂不是都要受制于他?哼,他想得倒美。我反将他一军,他不是乖乖地透了口风——什么到后花园游玩,你想是什么意思?” 石梦泉道:“那总得去后花园看看才知道。” 当下两人就来到了总兵府后花园。 这夜其实天阴,天上布满了云彩,连一丝星光也不见。两人全靠灯笼照明,才不至在后花园的石子小径上摔倒。范柏上任之后搜刮当地民脂民膏,将官邸修建的行宫一般,两人看这后花园,亭台楼阁,假山池塘,和段青锋太子府的花园也差不多了。只不过秋冬之交万物萧索,才看不到奇花异木。 玉旒云不禁有感而发:“老百姓搜刮完了,下一步大概就是要克扣军饷了吧?到时把士兵都饿得头晕眼花,郑国管是什么二皇子还是皇叔,都可骑到我们头上来了。” 石梦泉道:“幸亏你把范柏治了,只要肃清军纪,相信不久百姓也会返回家园。” 玉旒云笑了笑:“那是不错——不过我担心的是咱们在瑞津的队伍。上梁不正下梁歪,范柏是这样,吕异能好到哪儿去?刘子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日攻破铴国,他立刻想纵兵三日——我看瑞津的商家大概已经过不下去了,咱们的士兵……” 石梦泉想起自己当初将营中所有之物登记造册,为的是防备刘子飞和吕异侵吞财物污蔑玉旒云。这两个人不能挥霍已有之物,只能从外头找些新钱来花,这是当时没有考虑到的。 “不知姓郭的到底跟我们玩的什么花样?”已经走到了花园深处,依然没有发觉任何异常。玉旒云走进一座凉亭,四下望望。 亭子当中有一口井,琉璃雕花井阑甚是华丽。她将灯笼提近了看看:“范柏可真是花了不少心思啊!” “可惜是口枯井。”石梦泉道。那井底漆黑一片,并不见灯笼的倒影。 “哎呀——”他二人的灯笼撞在一处,玉旒云的那一盏从钩子上脱落,直落进了枯井去。 “是我笨手笨脚……”石梦泉连忙道歉。 玉旒云在他手上拍了一下:“既然笨,就吃我一掌——咦,你看!”她指着井里。灯笼落地之后就燃烧了起来,一团光辉刚好可以照亮井下,这时可以分明地看到井壁上有一个一人来高的洞。 莫非范柏在府里还挖了秘道?“立刻叫人下去查!”玉旒云命令。 不时,就招了十多个卫兵来,带着铁钩绳索爬下井去。过了总有一柱香的时间,才又上来,道:“启禀将军,这下面的确有一条秘道。里面分岔极多,也不知每一条岔路通向何处。如果将军要彻查,恐怕得多派些人手。” 玉旒云皱眉想了想:“现在什么时辰了?” 邓川道:“就快三更天了。” 子时,子时!玉旒云想起郭罡的话,虽然还不甚确定,但是命令道:“底下人全部给我上来——拿火油来!” 众人不知他是何意,但是早在翼水一战就晓得她的厉害,立即照办。火油拿来后,玉旒云又吩咐大家熄灭灯笼、火把不要出声。众人按她吩咐而做,在井边静静地呆着,不多时,传来了三更鼓响。 这时,又听得井中有一阵悉唆之声,似乎是闹耗子。然而玉旒云“倏”地一下跳了起来,抢过卫兵手中的火油整桶倒了下去。“点灯!”她命令。 火把、灯笼瞬间齐齐亮起。石梦泉举火一照,只见井中有好几个樾军服色的军士,被火油淋了满头满脑,又骤然被强光照射,睁不开眼来,狼狈万分。这些人知道自己的行踪暴露,仓皇转身要朝秘道中逃。 “想活命的就站住!”玉旒云厉喝,同时将火把探入井内,“再跑我就点火了!” 井下的人怔了怔,想,反正都是死,不如一搏!一头扎进洞里,离开了众人的视线。邓川大骂:“果然是不想活了!”就要把火把丢下井去。 “等等。”玉旒云拦住他,“让他们跑一会儿再点火。至少寻着那火烧的痕迹可以知道是朝那个方向走的。” 邓川一想,果然有理,就擎火把守在井边。 “看来这些是郑国人。”石梦泉道,“大人,郭罡既然知道他们要从这里上来,就应该还知道其他计划。要不要找他来问问?” 玉旒云点点头,叫人去把郭罡押上来问话。 士兵去了一遭,还是一人回来复命:“启禀玉将军,那姓郭的不肯前来,非要将军自己去见他。” “岂有此理!”邓川道,“那你怎么不把他拖过来?” 士兵道:“属下拖了,可是那老家伙倔强得紧,说假如将军不去见他,他宁肯咬舌头自尽死在牢里。” 我先将他一军,他又来将我一军,玉旒云恨恨地想。“见就见。”她道,“梦泉,咱们走。” 石梦泉想这郭罡脾气古怪,如果自己陪在玉旒云身边,他必然又要说“单独”相谈,而玉旒云也是个拧脾气,决计不肯让自己离开,难免要闹僵,恐怕误事。因道:“大人,这花园中或许还有其他古怪。我想带人好好搜查一番,省得在姓郭的招供之前又出其他状况。” 玉旒云想想,的确如此,就同意了,自己一个人来见郭罡。 她到了地牢里,见郭罡好整以暇地坐在草铺之上,正闭目养神,那份悠闲之态,让玉旒云立刻感觉自己是“三顾茅庐”来请这丑八怪。 好哇,她想,我且要杀杀你的锐气!因咳嗽了一声,在牢门上踢了踢,道:“郭先生,这个笼中之物做得还挺舒心吧?” 郭罡眼也不睁:“老夫也不是没坐过监牢。天下若没有明主,在什么地方都跟在监牢里差不多。” 玉旒云冷笑道:“明主?就是你的主公二皇子了吧?你为了他竟挖出一条这么长的地道来——不知这躲在地下见不得光的,算是什么明主呢?” “大人说了一句话,竟有两个错——”郭罡道,“二皇子根本算不得明主,而这地道也不是老夫挖的。” “你叫人替他挖,还不是一样?”玉旒云不服输。 “二皇子今年之有一十八岁。”郭罡道,“这条地道却挖了五年之久,若是为他而做,岂不是他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想着要来此地放火?” “挖了五年?”玉旒云先是惊讶,但想到士兵说那地道纵横交错,的确不可一朝一夕就完成,于是就好奇道:“五年前是什么人挖的?” 郭罡听她不再乱摆架子,而是认真和自己问话就睁开了眼,道:“五年前这里是寿康侯的府邸。他为人风流,妻妾成群,却还信奉‘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所以隔三差五就要出门去寻花问柳。他有一本《寻芳册》,按照册子轮流光顾各处,又觉得走街串巷不够有趣,所以就命人从府中挖地道出去,达到册子上每一个女子的家中。” 竟有这等下流无耻之人,玉旒云想。“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郭罡道:“我早年也曾是寿康侯的幕僚,当然熟知他的事迹。” “原来是这样!”玉旒云忍不住出言讽刺,“你的‘明主’是个喜欢钻地道偷别人老婆的人。” 郭罡并不生气:“有道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选择主公,岂有一开始就知道他的明主的呢?总要宾主相处了一段时间才能判断。况且,就算是有些人是明主,也不见得对投奔之人皆收诸门下,所以有需要侍奉不同的主公,一步步靠近那位明主吧?” 这是什么道理?玉旒云素没有听过。“所以你就从寿康侯的门下跑去二皇子的门下?” 郭罡摇头道:“非也,非也。老夫从寿康侯的门下到了大将军曹猛帐下,做了他的军师。他能有后来的地位,老夫也该有一份功劳。可惜,翼水一战他不肯听老夫的提醒,结果被玉大人斩杀。” 功劳就是你的,战败就是人家的不对,玉旒云无声冷笑:“这之后你又投奔了谁?” 郭罡道:“这之后老夫就有投奔玉大人之意,不过大人南征北战,老夫虽然到了落雁谷,却无缘见到。结果就跟着楚军的队伍到了楚国。” “楚国不也挺好?”玉旒云道,“楚国不是有程亦风么?他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去投奔他,前途岂非一片光明?” “程亦风乃是一介书生腐儒。”郭罡道,“做官做到他那个位置,又得全国百姓拥戴,当将那没用的皇帝取而代之。他现在搞新政搞得一头劲,却不把那绝对的权力抓在手中,迟早会被人踢下来。而且,楚国这条破船,他再怎么修修补补,也只能让其暂时不漏水,终究还是要散架的。” 听他这样评价程亦风,玉旒云有些意外。 郭罡继续道:“所以老夫又从楚国回来郑国,恰好先王驾崩,二皇子和皇叔争夺王位,说道谁能战胜樾军谁就可登极为帝。老夫就做了二皇子的谋士。” 玉旒云冷笑:“你就将寿康侯的地道出卖给了二皇子,让他好派兵来富安?” “非也,非也!”郭罡道,“老夫将这个秘道卖给二皇子是为了将他卖给玉大人,以此做老夫的敲门砖,好拜到大人帐下。” 玉旒云哈哈大笑:“郭罡啊郭罡,你是郭半仙么?怎知道我玉某人打猎散心一定来到这里?或者你只是蠢钝无比,在这里守株待兔,正好遇上了我?要是我不来,你有一条秘道却迟迟不那富安拿下,你怎么向你主公交代?” 郭罡毫不发怒,拱手道:“老夫不是半仙,老夫靠的是计算——玉大人自大青河之后被招回宫,部众留在瑞津。表面上看来,大人是高升做了领侍卫内大臣,实际是被削了兵权。个中原委老夫虽然还不清楚,但是老夫知道,大人一定不会甘心在宫中带领禁军。你收回兵权是迟早的事。而最简单的方法,无非是发动一场对郑国的战争,自己成为主帅,就可以名正言顺夺回瑞津的部队。所以老夫就等在这里助大人一臂之力——老夫并不知大人究竟何时会来,所以唯有时时从秘道前来查探。这也并不是守株待兔,而是坚持不懈才对。” 玉旒云听他一语道破自己的计划,先是惊讶,接着又庆幸:好在这家伙自投罗网,否则他跑去投奔了赵王,我岂不前功尽废? “秘道是只有花园一个出口么?”她问。 郭罡道:“这间总兵府里只有那一个。不过富安城里还有七个出口。边境那边还有十三个出口。” 这么多?玉旒云暗惊:我得先把富安城中的出口先堵死再说。因道:“城中的另七个出口在何处?” 郭罡道:“城南码头乔家宅、赵家宅,城西粮草库边刘家宅、王家宅,城北林家宅、静心庵,城中春风楼。如果大人想去把这些通道堵死,就大可不必了。今夜该来的都来过了。以后大人要攻进郑国,还会用到这些秘道。” 郑国二皇子看来不过是个酒囊饭袋,要击败他还需要偷偷摸摸从秘道走么?玉旒云想。因此不打算再和郭罡罗嗦,转身要离去。 郭罡叫道:“大人——” “怎么?”玉旒云道,“有道是‘忠臣不事二主’,你已经换了多少个主公?此等反复无常之小人,我怎能留你在身边?” 郭罡道:“什么‘忠臣不事二主’,如果跟了个胸无大志的主公,莫非你就跟着他吃喝玩乐?若是跟了个鱼肉乡里的主公,你也跟着他欺压百姓?主公可以选择幕僚,为何幕僚不可以选择主公?” 玉旒云摇摇头:“你的歪理还真多。本大人忙得很,没功夫跟你闲扯。你既然本事很大,又肯坚持不懈,那你就好好儿在这牢笼里施展你的本领吧。”说着迈步出了地牢,头也不回。但听郭罡在后面长叹,似乎甚是失望。 一到牢门口就遇到石梦泉了,毕竟是担心她的安全,所以早早就守卫在一旁。见她出来,便问:“怎样?” 玉旒云道:“果然是来投诚的。”就把郭罡的话简短地说了一回。 石梦泉皱眉道:“果然是个反复小人,竟然连自己的国家也要出卖。” 玉旒云却笑道:“他出卖自己的主子,对咱们岂不是大大的有利?况且此人的确有些本事,把咱们的计划都推算得一清二楚。” 石梦泉道:“莫非你真的打算把他留在身边?” 玉旒云道:“程亦风养了条老狐狸,我就养一只黄鼠狼,让他们两个斗一斗,不说斗垮了公孙天成,就斗得他头昏脑涨也是好的。” 石梦泉道:“可是这个人……可信么?看他行事的手段……实在……” 玉旒云道:“不错,他做事实在是心狠手辣,完全不符合规矩。不过,都符合规矩,怎么能把公孙老狐狸弄得晕头转向呢?哈哈!” 石梦泉还是不放心,道:“万一他又投奔旁人……” “我怎么会给他那样的机会?”玉旒云冷冷道,“我就先关他几天杀杀他的傲气,将来他敢有半点对不住我的,我取他的狗命。” 石梦泉虽然不赞成收郭罡,但关着此人确实必要,也就不再和玉旒云争执下去,而是道:“那么现在是不是要立刻去堵住城中的另七个出口?” 玉旒云道:“自然,不过,你不用亲自监督,叫邓川他们去做就好了。咱们还是上秘道里看看去——已经点过火了么?” 秘道里的火熄灭后留下了黑色的痕迹。玉旒云和石梦泉带了十来个士兵顺着此痕迹追踪,走出了近一里地,看到地上有一堆烧剩的衣物,显然就是那些郑军士兵脱下的。 “终于还是叫他们走脱了。”石梦泉道,“这个秘道的规模实在可观。” “为了寻花问柳而建这么浩大的工程,寿康侯也真荒唐得可以。”玉旒云道,“前面不知道还有多远才到郑国地界?哼,我看郑军知道行踪暴露,害怕我们会追过去,大概正忙着把出口堵死——其实根本就是多此一举,秘道如此狭窄,每次只容一人通过。如果我们就这样走到郑国那边去,岂不是出来一个就被他们抓着一个?我怎么可能派人从秘道到那边去呢?” “那你又叫人堵我们这头的秘道?”石梦泉笑着指出她的矛盾之处。 玉旒云道:“那怎么同?郑国的什么二皇子怎么能跟我比?他不见了他的狗头军师,说不定要倾巢出动来寻找呢。” 石梦泉笑笑:“如此说来我们也赶快调头才好,不然在这里遇到人家‘倾巢出动’,短兵相接,狭路相逢,可占不了什么便宜。” 众人以为有理,便回头后退。又商议说对付秘道敌人的最好办法还是在出口处守株待兔,来一个杀一个。“另一个办法是把秘道中都灌上火油。”玉旒云道,“只不过工程太大,花费也太大。所以我们还是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看看二皇子有多少人来送死。” 大家初次挫败了敌人的奸计,说说笑笑回到了花园中。便见邓川在出口处转悠。 “怎么?”玉旒云问,“你不是去堵城里其他的出口么?” 邓川道:“可不是!那个静心庵花了些功夫就找到了,我们把庵里翻个底朝天,终于找到了地道口,就拿大石头堵上。春风楼也还不难寻,现在正在里面找出口呢。可是其他的什么王宅、赵宅的,早已人去楼空,门口的匾额也都不晓得哪里去了。城中这么多大宅,谁知道那五个宅院各是哪家?” 玉旒云一愕:可恶!这郭罡竟然还留了这一手。她想立刻命令把郭罡押来问话,但是知道这家伙恐怕又要以死想逼非叫自己去见他不可,等他发出此话来,反而显得自己是受他胁迫,倒不如直接过去。于是也不同别人说,只招呼石梦泉跟自己下地牢。 郭罡这时已在草铺上躺下了,面朝墙里,仿佛已经睡着了。玉旒云咳嗽了好几声,他始终不回头来看一眼。直到石梦泉出声道:“郭先生,玉大人有事要请教你。”他这才翻身坐起,整了整衣服,道:“咦,玉大人方才一去,老夫还以为都不会再回来,所以就睡下了。不知去而复返,所为何事?” 玉旒云看他那样子就厌恶无比,真想刺他几句。但心里猛地浮起当日孝文太后评说自己的话——虽然当得起‘军神’之名,然而在朝廷上下军队内外结怨甚多。眼前的这个人,哪怕将来只是自己养的一条狗,那么当然是养一条服服帖帖的狗比较好,无谓整天踩狗尾巴,把狗惹恼了,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反咬自己一口。 这样一想,她立刻换了副神气:“方才玉某人匆忙,有些事情未向先生请教清楚,特地回来问问先生。” 郭罡见她态度与前大不相同,倒是愣了一愣,才道:“如果老夫没有猜错,玉大人是想要问老夫除了静心庵和春风楼外的五个地道出口在何处,是不是?” 玉旒云点头:“方才莽撞了,不曾想起此地易主已久,大家大户早已去逃难,宅子早就认不出来了,所以想请郭先生指明几处地道的所在。” 郭罡微微而笑:“大人是想老夫坐在牢里给你描述呢,还是想叫老夫跟着你到跟前去?” 玉旒云道:“自然是劳烦先生走一趟,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郭罡点了点头。 玉旒云便令人给他开门,亲自恭恭敬敬地把他请了出来,给他打着灯笼一直走出地牢。 外面邓川等人都惊讶地看着,不知究竟是何用意。 郭罡视若不见,只对玉旒云道:“大人,我们先去城南码头的乔家宅和赵家宅,如何?” 玉旒云道:“好。” 郭罡又道:“不过老夫在地牢了时间太长,犯了风湿,腿脚不甚灵便。不知大人可否给老夫备辆车?” “你……”邓川气得差点要骂“你是个什么东西”,然而玉旒云已先道:“那就备车,去寻地道出口要紧。”他只好把后半截话吞回肚里,气哼哼地找人套车。 便这样众星捧月般地把郭罡簇拥到了城南码头。方才一场火烧尽了所有的旧船,河面上只剩下玉旒云的那艘船,周围都是烧焦的桅杆在水中半浮半沉,好像刚刚进行过一场水战一般。 郭罡指了指靠水边的第一间庄园:“这就是乔家宅。”他又指了指栈桥另一侧临水的房子:“这就是赵家宅。大人打算先去哪一家?” 玉旒云道:“先生以为呢?” 郭罡道:“既然乔家离我们近,就先去乔家吧。”便带领众人走竟那所早已荒废的大宅中。 地道的出口十分隐蔽,如果没有他的带领,不知要花多大功夫才能寻着——原来是在这家厨房的水池里,须得拨动水池中的一个机关把水泻尽,才能打开池底。 玉旒云觉得这寿康侯当真费尽心机,只是有一点不解:“人如果从下面出来,也要把池中的水放尽,岂不要被浇个满头?” 郭罡道:“这就是这个机关设计的巧妙之处——池水泻出走的是旁边的一条水道,水道连通大青河,但和这地道是隔绝的,所以当然不会淋人满头满脸。等人出了地道,关上池底,再扳回机关,河水就又从水道回到池子中。” “哦?这个机关可真是有意思。”玉旒云奇道,“看来如此小巧,竟然能控制大青河水!” 郭罡道:“乔家是郑国水利世家,以前郑国凡要修建堤坝、水库、沟渠、桥梁,都要请乔家出面。他们现在逃难去了,不知在哪里,大人日后如果寻到乔家后人,对樾国水利有千秋之功。” 玉旒云虽然还没觉得樾国现在需要兴修水利,不过记下来也没坏处。 郭罡又道:“大人看到的这个小机关,其实连通乔家自建的一个小水坝,控制着大青河水,使之不会倒灌进来。如果这个水坝被毁,地道将被河水淹没。” 不知其用意,玉旒云没接腔。 郭罡接着道:“赵家宅中虽然没有这样小巧的水坝,不过也筑了一堵墙把河水挡在宅外。一旦河水进入其宅院,地道会被淹没。”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用堵,而应该引水淹没地道?”玉旒云问。 郭罡道:“大人心思敏捷,果然一猜就中。不过,老夫这个建议不仅仅是让大人毁掉地道,而是——大人知道这地道通往何处?” “寿康侯当日建来方便自己寻欢作乐,当然是通到他家里,也就是总兵府。”玉旒云道,“不过,从总兵府又通到其他的许多的地方。从这里一引水,就把其他的通路也毁了。” 郭罡道:“寿康侯的地道四通八达,在富安——连现在的同总兵府内共有八个出口,而在靖杨,也就是国境的那一边,共有十三个出口。任意两个出口之间都可以步行到达,然而引河水进去,就不同了。因为富安的地势高,靖杨的地势低,如果从赵家宅和乔家宅引大青河水进地道,水往低处走,自然就朝靖杨那边流,跟大青河的走势相同。因此,大人之需举手之劳就可以淹没靖杨。” “果真?”这下邓川也兴奋起来,“早就看那些郑国军队不顺眼,淹他们一下,他们大约就会出来迎战了。” 玉旒云也想:一次鬼使神差的洪水,只有郑国那二皇子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一旦愤怒地来找樾军算帐,那么樾军也就有了还击的理由。郭罡可真是够阴险的! “靖杨既然地势低洼,难道没有排水沟渠么?”石梦泉问。 啊,倒是少考虑了这点,玉旒云佩服挚友心思细密:“不错,如果我们从这里引水下去,却被他们从水沟直接引到了大青河,岂不是白忙一场?” 郭罡道:“大人放心。靖杨地势极低,大青河的河面其实还要比它的城墙高。靖杨人古来都是用沟渠引大青河水到城中来,汛期还要加固堤坝,防止河水淹没城市。一旦靖杨发生汛情,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城市被水吞没。河水还会继续流过乾窑、归平,黎茳等六个县,才能在镇海重新流进大青河。一言以蔽之,我们从上游引水下去,靖杨是无法排洪的。” “那可好!”邓川道,“倒时郑国人气急败坏来攻打我们,外人还以为他们是‘睡不着觉怪床歪’,我们可就有理由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那就——” “可是——”石梦泉打断他,“靖杨无法排洪,就会化为一片汪洋。那靖杨的百姓将如何?” 郭罡愣了愣:“石将军不必多虑。靖杨自从成了边境线,老百姓也跑得差不多了。” “那么乾窑呢?归平呢?黎茳呢?”石梦泉道,“你不是说洪水要经过六个县才能重新进入大青河吗?难道这六个县里也都没有住老百姓?” 郭罡诧异地看着他——玉旒云身边的第一亲信。“石将军,要成大事,怎么能够有妇人之仁?” “你没有妻儿,也没有父母么?”石梦泉提高了声音,众人几乎从没见他动过怒。 郭罡道:“不错,老夫是孑然一身。” 石梦泉冷笑一声,身微微颤抖:“那么难怪你会想出如此计策!”他转向玉旒云,直挺挺地跪下:“大人,卑职请大人一定不要听信此人之言。若用此计,千百万百姓将流离失所。大人攻下的将不是郑国,而是一片荒滩,和遍野哀鸿。” 玉旒云怔怔地看着挚友:哎呀,我求胜心切,竟然没有想到!赶忙双手相扶:“你起来,这是做什么?我们当然不能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人——把这个出口给我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