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无泠在众目睽睽下,引着粘在他身上的师尊,神态淡定地一路出了石穴。
直到离开众人视线,他才声音沙哑地将师尊不安分的手从身后衣袍里拽出来,牢牢抓在身前。
“师尊做何跟那快死的邪树干架?”
不仅干架,还吞了邪树的内丹,果不其然,她再次消化不良,进入那种玄妙的暴躁状态了。
宁扶沅不说话,就拿血色涌动的赤瞳瞪他,表情格外无辜。
看着她这样神情溃散的模样,嵇无泠心脏一软,突然不忍再问了。
直到旁边有人路过,宁扶沅眼神一亮,甩开他,露出尖牙就要飞扑过去。
嵇无泠赶紧抱住她,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无奈地把尾巴放出来,重新塞进她手心里。
“师尊,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那路人并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慢悠悠地走了,宁扶沅极其不高兴地目光追随而去,等终于看不见了,才扭头恶狠狠地掐住他蓬松的狐尾。
“哼!”
嵇无泠猝不及防,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哼,他忍着浑身的燥热和收回尾巴的冲动,好脾气地放软音调:“人不好吃的,先回去,回去入歧给师尊做好吃的,行不行?”
宁扶沅赤眸在眼底转动,下意识舔了舔牙尖,很快又拧起眉:“放肆!竟敢暗算本尊。”
她这次失智比上次愈发话痨了,嵇无泠有些跟不上她的思路,正要问,却听她抱着胳膊冷笑。
“本尊乃千岁老树,根长在土里的,离了土如何求生,你心思好生歹毒!”
嵇无泠捏了捏眉心,麻木着脸,他本来还庆幸这次她没有那么重的嗜血欲望,现在才知道自己太天真了。
而后,他轻轻吐出一口燥气:““冒犯了,师尊。””
双手搭在她腰上,他瞬间把人从地上举起来,举得高高的,几乎要过头顶,让她足够能看清楚她红裾下是一双脚,而非什么鬼树的根系。
宁扶沅震怒地拔高音量:“竟还将本尊的根偷走了。”
下一秒,她反手砍在他左臂上,脱离桎梏,笔直地砸进泥里,“咚”的一声重响,她几乎半截身子都没入泥土下,只剩个上肢和脑袋暴露在空气里,恶狠狠地瞪他。
嵇无泠盯着地上龟裂的缝隙,头疼地蹲下去,掐了个碎土诀,等泥土一松,他快速抱着她的咯吱窝,拔萝卜似的,把人抱起来。
“本尊警告你……”
这次,不等她反抗,嵇无泠已经先一步将她横抱起来,紧紧护在胸前,闭眼施了个瞬移法阵。
寐坊离此地不算太远,金光闪过,几乎是片刻间,他们就到了宁扶沅在野渡城暂住的房门外。
半月没回,屋内又冷又空,没有宁扶沅的嘱咐,那破了的房门,其他人也不敢拿主意去修。
因而现在这房里,仍然是门庭大开着。
嵇无泠顿了顿,转身抬脚,带她去了隔壁院子,自己的房间。
这边同样冰冷,且无人来打扫,已经铺了半层灰。
嵇无泠将她安放在床边,掀了床榻上的被衾,从木柜里抱来新的,正要铺展开时,手腕却陡然被人抓住。
不知为何终于安静的魔尊大人,正皱着眉,用赤红的双目,仰头不满地瞪他。
他正要收手,她却已经掀开裙裾,抓着他的手,精准无误地贴在那白到晃人的双腿上:“腿疼!剑呢,将这无用的东西砍了!”
掌心下滑腻柔软的触感,让他骤然僵住,嵇无泠喉头一干,浑身如置火海,他竭力想收回手,却在瞥见那双腿侧,从腿根一直漫延到脚踝,触目惊心的淤青和刮痕时,拧起眉。
应该是刚刚那下,她硬生生砸入土里时留下的伤。
虽然魔尊天生恢复力惊人,但此刻的痛感也是真的。
嵇无泠轻叹了口气,转身坐下来,从储物袋里掏出金疮药。
宁扶沅此生,受过无数重伤,都无一不过半日,就好了个彻底,因而从来不曾有人给她疗过伤。
这是种新奇的体验,她睁着双目,好奇地看着他往自己腿上倒淡金色的液体:“快快,要流走了,你按紧些……闭着眼睛作甚?”
嵇无泠不得不睁开眼睛,逼迫自己不乱看,只按捺住体内紊乱涌动的滚烫气息,默念清心诀,将她腿上涂了金疮药的位置,慢慢揉开。
“唔……”酸软又莫名舒坦的奇异感,让宁扶沅没由得轻哼一声,嵇无泠的呼吸陡然一乱。
他忍着煎熬,埋头一点点揉捏她腿上的经脉穴位,终于一直揉到脚踝,他匆忙地收了金疮药,刚要起身,却被重重按在床柱上。
宁扶沅跪坐起来,挑着眉,细细上下打量他,就在他撑不住要彻底暴露混乱的心跳时,她终于勾起唇角,缓缓开口。
“入歧啊,你说,像你这种纯阳体质的正道人士,是不是天生适合当鼎炉?”
嵇无泠心脏一空,哑声开口:“师尊你,醒了?”
宁扶沅并没有回答,而是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道:“那邪魔称本尊只要继续修炼,不管吞食邪气,还是靠闭关内修,都会被反噬。”
“你说,若本尊找个鼎炉,让鼎炉消化邪魔,本尊再通过双修,从他身上吸回纯化过的煞气,如何?”
这言语下的暗示,简直不能再明显。
嵇无泠脑海中混沌一片,他指尖战栗,丹田处被种入情蛊的位置,几乎要烧起来,在全身连绵成火海。
他下意识觉得这样有悖初心:“可是,这有违天道伦理……”
宁扶沅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捏住他的下巴:“乖徒弟,在魔界,本尊就是天道。”
“忘记从前在正道学的那一套,行?”
那些痛苦伴着欢愉的靡艳画面在脑海里快速闪过,他恍惚间才发现,原来每一细节都是清晰的。
嵇无泠垂下眼眸,很快说服自己。
这是在帮师尊,算不得他违背毒誓,重蹈覆辙。
嵇无泠神色清隽地微微一笑:“既然是帮师尊,为鼎炉算的了什么。”
半晌没收到回音,他抬头,却发现师尊不知何时,已经保持着单手撑床柱的姿势,闭眼睡过去了。
他怔了怔,捂住自己发烫的胸口。
突然有种奇怪的空落感,满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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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无泠替师尊掐了清尘诀,走出院门,仰头看了眼清凌凌的月亮。
突然觉得没什么不好。
但他并无双修的好经验。
他还记得从前师尊第一次陷入疯魔,硬扯他进寒池,逼他做鼎炉的场景。
冰冷的镣铐和池水,连同后来无数次,都不是很绮丽的记忆。
嵇无泠顿了顿,掏出许久没用的万菱镜,注入一丝灵力。
正道通用的万菱镜,时时都热闹。
嵇无泠切入杂聊八卦频道,在半空中写了虚无的“师徒”二字。
很快,菱镜中就涌入源源不断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