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 13 章(2 / 2)将春夜燃尽首页

这就像他本人,气度沉敛微凉、清幽醇厚,叫人难以忘怀,只看一眼便知出身不凡。

尽管靳言态度和煦随意,但孙蓬闻言还是立即赔笑:“嗨,我这人老犯职业病,习惯性先抑后扬,我是觉得,盛小姐是茱莉亚歌剧专业,上我这螺蛳壳道场演音乐剧,会不会太屈才了。”

“孙先生说笑了,您的剧场怎么会是螺丝壳呢?歌剧和音乐剧是共通的,都是我喜爱的西方传统剧种,不如我现在唱一段?”

“花腔?”

“没问题的,那我唱一段威尔第的《茶花女·永远自由》吧。”

盛鲸穿着一袭长至脚踝的V领银色亮片裙,脚上是临时拎出来搭配的浅香槟色软底探戈舞鞋,退开些距离后,肢体舒展,神态自如地开始演唱:

“在纸醉金迷的漩涡里翻卷和沉沦!

寻欢作乐吧!

自由而散漫,日日复夜夜,

我要耽乐再耽乐!

尽享浮华,趁这樱色的生命未老!

每一天日薄西山,

每一天暮色苍茫,

我不停更新,

恣意欢狂!

恣意欢狂!”①

茶花女第一幕第三首咏叹调《永远自由》也叫《及时行乐》。薇奥莱塔·瓦蕾莉是巴黎上流社会的交际花,在喧闹华美、绮丽奢靡晚宴上,送出了一支预示着命运的茶花,枯萎时才能兑现承诺。她顾影自怜地在无人的华灯下高歌,明明是为爱飞蛾扑火,却自欺欺人地宣称一切都是及时享乐。

盛鲸初中时读过由林纾先生初译的《巴黎茶花女遗事》。少女不知愁滋味,只觉茶花在诗意的言辞里凋落,绚烂幻梦烧成灰烬,爱情才不像世界的脉动,像巴黎冷漠的阴天,永远碰不上好天气,永远只有雨意绵延的寒夜。

一直以来她很不理解,茶花这种孤傲的完美主义,死也要死得壮烈,怎可能委委屈屈地为爱凋落?直到这个雨夜,她遇到了靳言。只看了他一眼,就明白了薇奥莱塔的心情。

她超常发挥了。

此前总是把握不好《永远自由》的花腔,但这一次,她唱得华丽、妩媚、甜美,如金鱼吐泡般轻盈明快,同时又富有古典文艺韵味,她像真正的薇奥莱塔那样,燃起对爱情的向往,哪怕锦绣堆灰也没所谓。

一曲终了,谁也没说话。

靳言微微笑了笑,投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意,过于直白的眼神没有半分含糊,堂而皇之地摆明立场。

难道是她表情的太过沉入那样的情绪了?出于礼节,盛鲸先开口:“抱歉,这一段很久没唱了,可能感情上应该折衷些。”

孙蓬人精,打了个哈哈:“没有没有,我觉得唱得挺好的,靳言你说呢?”

“声音老派贵气,花腔唱得比罗贝塔还轻佻妖娆,甜得掉牙齿。”靳言接过孙蓬递的话头,语气诚恳真挚,用词却挺浮浪。

向来有盐系歌剧仙女的诨名的盛鲸,被气得心头突地一跳。她自幼在国外求学,根本不晓得他是谁,只觉得这人看起来那么清高傲慢又冷漠,连说场面话都敷衍,肯定是在取笑她。

她不理他,明显得不高兴了,甚至白了他一眼。

岂料他却轻笑着继续说:“不仅唱腔漂亮,人也漂亮,像夜莺,像玫瑰,可也像清新纯粹的白色山茶,总之,小姑娘挺有个性的。”

话音刚落,又被盛鲸冷冷地瞪了一眼。

靳言还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随和地笑了笑。

见靳言碰了冷钉子还丝毫不着恼,孙蓬心中暗暗咋舌,怎么今儿太阳半夜升起了?有点意思。

也对,他那轻佻贵气的神情,和欣赏一盆法王路易十五的塞夫勒皇家瓷器厂用顶奢鎏金粉彩工艺打造的华美、精致、易碎的洛可可瓷花没什么区别。

瓷花么,就和夜莺一样,是豪门的名贵点缀,比真花奢侈精致,还格外省心。

孙蓬看得出,眼前这歌剧牌的瓷花太过美丽,稀世罕见,靳大公子看似不动声色,实则早已动了占为己有的心思。倒也不是说他出格,毕竟他单身着呢,没规定不能见色起意,只是难得见他来一次真的,真让人诧异。

不过,孙蓬冷眼看去,眼前这位忽然就冷脸的盛小姐看起来比清冷挂日漫少女还不经事,肯定不会长久。

果然,她下一句就开怼了:“先生,您的眼神,让我以为您要出演Phantom,成为全球身价最高的饭桶。”

她一语双关骂的巧妙,靳言又不是笨人,自然听得懂——剧院魅影的剧迷喜欢将“魅影”Phantom称呼为饭桶。不愧是准艺术家,骂人都这么文雅。

靳言眼底真正有了笑意,有心逗弄:“嗯,那作为男一号,我提议由你来出演克里斯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