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顾惊羽施完最后一支银针,裘真人微微拭了把额汗,连续抢救数日,令他有些精疲力尽。
他回首对高座之人道:“师侄这灵脉是被几近大乘境的雷霆之力彻底震碎的,他还能活下来实在是不可思议,虽然尚能治,但只怕……”
他说时心里产生了一个疑惑,那衢自明修为已然到了如此境地了吗?可为何同样是被衢自明震断了灵脉的夏应弦,伤势相较之下却要轻上许多?
若要比较的话,夏应弦的灵脉就像是被砍了几刀,虽然断了,但缝缝补补尚能修复,再假以时日滋养,还是能够恢复如初。
可顾惊羽的灵脉就像是碎成了渣的豆腐,拾都拾不起来,也就是他妙手回春,还能想法子给拼回原状。
他还在思索中,听得上方秋照夜道:“你需要什么,尽管提。”
裘真人轻轻应了一声,“凭借我百草堂的医术,倒也不是没有法子修复,只是恐怕留下后遗症,日后难免修为受限,难登至臻之境。”
他的能耐绝不止于此,可接下来的法子,裘真人心觉实在没必要提,便就此顿住了。
秋照夜视线专注在榻上的顾惊羽身上,听见后遗症三个字,眉头微蹙,但觉裘真人似有话未尽,便瞥其一眼,吐出两个字,“继续。”
裘真人愣了愣,轻叹了口气继续道:“若是有化神期以上的大能,愿意以自身灵脉为引器,于紫府内以纯阳之火炼制塑灵丹,倒是可用于重塑灵脉,且重塑后的灵脉有一定几率与引器资质相同,只不过如此一来折损修为,且炼药时燃烧紫府的痛苦非常人能忍,有些得不偿失罢了。”
毕竟因资质限制终身难以突破境界的修士比比皆是,又不是要命的事,谁会为了一个小小守殿弟子去折损自己的修为。
要知道为了踏足化神,不仅是修士本人,整个宗门或是家族都要在此人身上投下多少精力和资源,付出的代价大到不可计量,折损大能的修为仅仅为了重塑一个资质尚可的弟子灵脉,实在没有必要。
可没想到秋照夜想都没想,便道:“知道了,你去准备吧。”视线依然停留在顾惊羽苍白的脸色上。
“啊?”
裘真人没反应过来,“宗主是想让谁来......”
“我来。”
裘真人眨眨眼,听明白后忙道:“不可!”
“您是一宗之主,怎能为了一个小小守殿弟子折损修为......”
“本尊,没有与你商量。”
声音是毋庸置喙的,令裘真人一噎,顿时止住了话头。
他只得微微颔首道:“弟子知道了,只不过要炼制塑灵丹,还缺几味珍稀药材,待我发布宗门任务看是否有人能取来,在此之前,先治好林师侄的伤势。”
同时心道,同样是守殿弟子,这待遇差距也太大了,另两位至今还躺在百草堂里,宗主只在回宗门时叮嘱了一句好生医治,便再没过问。
而眼前这位,不仅被送到宗主寝殿,由宗主亲自照看,如今这位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的天尊,更是要折损修为,忍受非人的焚烧之痛,为一名守殿弟子重塑灵脉。
想到这,裘真人突然打了个寒噤,自己莫不是在做梦?否则事情怎会演变至如此荒唐的境地?
说话间,里间榻上之人的气息忽然变弱,二人感应到后都是一滞。
还没等裘真人作出反应,秋照夜已经倏然起身,伸指探脉而去。
脉象与之前毫无变化,可气息却在不可抑制地变弱,甚至要不了多久,就要彻底消亡了。
裘真人见状面露惊诧,喃喃道:“不应该啊,我分明已经止住了伤势。”
秋照夜以神识扫过顾惊羽的紫府,最后二指捏诀,一律盈光在指尖闪烁,似探查到了什么,他沉下了脸道:“他的神魂,要消散了。”
裘真人不可思议道:“怎会?他三魂七魄俱全,未曾有失,伤势也已止住,元神应逐渐安稳下来才对。”
身有损而魂不足,神魂逐渐离体,是将死之人的征兆,可伤势稳定下来之后,神魂应回归本位。
秋照夜神色莫测,如果之前他还在因为顾惊羽的魂灯始终未亮而报着几分疑虑,可如今对方的神魂状态,却令他心脏狂跳不止,那几分疑虑也被消去了大半,几乎就要肯定自己的猜测了。
如果一个人的神魂,本就不属于这具躯壳呢?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裘真人下了逐客令。
后者还没答话就被一道力量推出了殿外。
“那林师侄......”
裘真人有些错愕,只听里头传来一个声音,“本尊自有打算,一个时辰之内,不许任何人靠近内殿。”
秋照夜目光轻柔地一扫榻上之人,轻轻握了握对方微凉苍白的手指,沉如深海的眸底似有惊涛骇浪汹涌,他似是做好了某种心理准备,旋即起身打开了密室石门。
*
裘真人刚刚撤出内殿,刚一转身便迎头撞上围在殿外的众人,为首的单真人急急道:“怎么样?林师侄如何了?”
裘真人瞥其一眼,心头诧异这一向以冷面阎王著称的执法堂长老,竟然也会如此关心一名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