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祝园珈向来只负责当这场闹剧的观众,宋崖却转瞬从表演者的角色切换,从拼盘里剩下的小吃中选走一只奥尔良烤鸡腿,递到江浸月的面前。
江浸月从手机屏幕抬眼,露出不解的眼神。
宋崖催促道:“快点吃,你再只顾着玩手机,吃的都要被向楠这只疯狗抢光了。”
向楠在暗处龇牙,举着拳头对宋崖的脑袋进行幼稚的隔空袭击。
落进江浸月的眼睛里,她没忍住笑了下,戴上手套,接过宋崖手中的鸡腿,“谢谢。”
见此情景,林意恒的眼瞳在宋崖和江浸月两人间来回转了几圈,没探出什么究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件大事,忙不迭抢走最后一只鸡腿,塞进祝园珈的手里。
宋崖又叫了烧烤,由制服穿戴整齐的侍者端上桌面。
四盘烧烤,串在竹签上冒着热油,散发出令人垂涎的香味。
五副骰子,在骰盅里咕噜咕噜摇动。
十款调酒,任由败者自选。
中途,江浸月被宋崖跳人开她时,手机上收到一条微信新消息提示。
所有人开盖报数,江浸月伸出食指比了个一,低下眼,用另一只手解开锁屏,看见周写蹊发来的消息。
「到了,在门口。」
总数只有八个五,远不够江浸月报的数字,按规则,得喝两杯。
她利落地喝下两杯梅子调酒,握着手机起身,“我出去一趟。”
穿过熙攘人群,在庭院内七拐八转,走出酒吧正门,冰冷江风迎面吹动发丝时,江浸月看见了江岸栏杆边的周写蹊。
白色的连帽卫衣,帽绳安静垂下,卫衣正中印着只黑猫头像,浅蓝色牛仔裤,帆布板鞋。
是乖乖少年的穿搭。
周写蹊也看见了她,走到她的面前,将折好的雨伞递还给她。
江浸月接过,“进去坐会儿?我请你吃东西。”
他说:“不了,你去玩吧。”
即使不是喝酒,这个年龄段的乖乖学生应该也不会出入这种场所。
江浸月没再提,“那你回家路上小心。”
他点头,江浸月转身。
因一把雨伞的短暂重逢,就此分别。
返回卡座,免不了被问,“你出去干嘛了?”
“朋友给我还伞。”她弯起手肘,在众人面前晃了晃那把雨伞。
什么朋友。为什么还伞。
追问的念头从宋崖脑海里闪过,一如消散在玻璃杯里的啤酒泡沫,没能被他捕捉到手心。
骰子摇动声混乱响起,酒局重组,没人再提这段插曲。
属于九月的时间在逐渐接近尾声,酒桌上空杯被服务生收走。
江浸月被宋崖无脑开,她玩游戏一向没运气,成为全场最大输家在意料之中。
分明她是整张桌上喝的最多的那个,到最后最清醒却也是她。
宋崖和向楠都喝得烂醉,林意恒没办法一一送他们回家,只能一手架着一个,去酒吧外叫车,把两个醉鬼都带回他家。
祝园珈胃里像被火焰灼烧,江浸月陪她去了趟卫生间,等她出来,洗手池边,江浸月递给她一瓶漱口水。
灯火通明的酒吧街是夜生活的缩影,即使到了夜半,江边依旧人声鼎沸。
送祝园珈上了回家的车,江浸月站在路边,拉住左肩上吉他包的肩带,以防滑落。
江风拂面,她将手指缩进卫衣袖口,仅露出一截指尖在外面,点击手机上的打车软件。
屏幕顶端在一瞬间弹出无数条新消息提醒,江浸月拉下状态栏,看见了清零的时间。
已经到了新的一天。
“江浸月。”
身后传来的声音混在风声和涛声里,她捕捉到了熟悉的音色。
她惊愕地回过头,看到那双雨一般冷清安静的眸。
“你怎么还没回家?!”她不可置信地发问。
他没有回答。白色帆布板鞋,一步一步沉默着向她走近,停在她的面前。
然后,他伸出手。
一只碧绿眼眸的黑猫毛绒玩偶。
“生日快乐。”
他轻声说。
……
江浸月湿润的口腔里,还残留着梅子酒微酸清清的酒精味。
手机在手心里不断震动,一条条新的消息弹出。
她想起来,半个月前在出租车上的那次对谈。
他说秋天少见蝴蝶。
她的十七岁生日。或许是因为那晚秋夜的冷淡江风模糊视线;或许是因为酒吧街夜景霓虹晃眼;又或许是因为酒精上头,如野兽般吞噬清醒的思绪。
江浸月背着吉他,伫立在江岸边。她注视着周写蹊的脸,缓缓眨下眼睫。
在一阵短暂的晕眩里,她清楚看见,属于这个季节的黄蝴蝶,在她心尖上悄然破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