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先于大脑一步把门给合上,氛围陡然下沉。 浴室很小,洗澡时蒸腾的雾气还没彻底流散,慕阮青勉强用衣服挡住关键部位,看着桑槐一脸愕然的模样,让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我……”该说什么? 我不小心的,还是我不是故意的? 还好,在他说出口时,被拉进来的人已经自动转过了身去。 她背对着自己,说道:“你先穿衣服,我出去了。” 声线一如既往地平静,他根本听不出来她有没有生气。 迅速穿好衣服出来,慕阮青身上已经起了一层薄汗。他头上盖着一条毛巾,发梢还在滴水,一步一顿的走到桑槐身边,他紧张的攥紧拳头,“槐槐,对不起,刚才我不是有意把你拉进浴室的,我……” “似乎,从我们认识起,你就一直在跟我道歉。”桑槐抬眼看他,“对不起说得太多,我已经有点麻木了。” “意料之外的事,没必要说对不起。你也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说完,桑槐起身,“我现在要去一趟巫医那儿。”走到门口,她折身道:“你醒来喝的药茶就是苗寨里的巫医配的,桌上还有,不舒服的时候就倒一杯喝着,我晚点会回来。” “我和你一起。”匆忙喊出这句话,慕阮青就开始找鞋子。 “不用。” 停下擦头发的手,再看,桑槐出了门就彻底看不到身影了。 挫败的坐回去,慕阮青开始反思自己的一切行为。 * 苗寨虽然地处偏远,不走环山基本找不到,但依旧隶属于驷县。 这里地势险峻,房屋高低错落,除了一些石板桥和大路,小路基本上都是泥路。 时常湿热的天气让这里早晚都雾蒙蒙的,巫医的居所有一段距离,桑槐行走在不太亮的暮色中,等抵达祠堂的时候,衣服已经被空气中的露气熏得有些潮湿。 身上的黏腻感让她不太舒服,但桑槐还是忍下了。 苗寨设立的祠堂是全寨最大的房子。最中间的供奉堂位占了最大一部分,分布在四周的小房屋,则是寨中德高望重的长辈的居所。 其中也包括苗寨巫医。 绕开祠堂正门去到最左侧的房子,有些年代感的黑瓦白墙让桑槐莫名有一丝亲切感,而且巫医这个身份,总能让她想到孟婆。 面上带出些微谦恭,桑槐整整衣衫,敲响了颜色陈旧而斑驳的木板门。 “是谁?” 门内传出来一道警戒的声音,桑槐神色不变,“我是昨天入住苗寨的游客,巫医给配过药,并嘱咐我今晚来拿第二份。” 门栓抽动,大门只开了一扇。 “请进。” 开门的也是个半大孩子,一身传统的苗族打扮,只不过袖口和肩头有些不甚明显的补丁。 “客人先坐,师父正在用饭,稍后就来。”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但桑槐听到了他语气下的认真,也就安安分分静坐等人。 暮色越来越沉,不多时,一阵狂风呼啦一下刮过来,房梁上悬挂的灯泡被吹得左右摇晃,影影绰绰间,只能看见院子里被风吹斜的树枝。 紧接着,一道闪电横空劈下,几乎照亮了头顶的天空,随着“哗啦”一声,密密麻麻的雨幕立即倾泻而下,树叶残枝被雨点打落,院子很快就漫上了一层浑浊的积液。 这一切都让人感到压抑。 桑槐收回望向远方的目光,转过身。 门口立了一个人。 灯泡还在小幅度晃悠,光影一下打在墙上,一下又晃在地面,桑槐看不清来人的身形,甚至不能确认年龄大小,她上前一步,问道:“可是巫医大人?” 门外的风声小了一点,唯有落在房檐的雨滴声清晰可闻。 晃动的光影慢慢停下,来人迈出几步,终于将自己完整的暴露在灯光下。 巫医是一个很老的男人。 据桑槐判断,他大概已经快要九十岁。 苗服外的皮肤干枯黝黑,上面还有褐色斑点,脸上皱纹密布,皮肉耷拉着。 在佝偻弯曲的身形和苍老暗淡的面容对比下,唯有一双眼睛稍显明亮,可桑槐看得分明,里面的那点光芒,已经不多了。 “求什么药。” 他一出声,桑槐就有些惊愕。 他的声音,明显属于中年男性,而且中气十足,不掺杂任何口音。 桑槐也只惊讶了一瞬,想想他族内无可比拟的身份,要是没有一点本事,又怎么会让人无条件信服。 说明来意,桑槐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过去,“这张纸上的药材,我都要。” 巫医放下拐杖,坐在灯泡下面看了起来。 “白首子,天乾草,葵明花……”念出这几味药,巫医的手指一顿,“我可以为你找来。但最后一味……” 眼神一厉,他用力把纸捏成一团,“我族圣物,岂是你能肖想的?!” 手指再松开,纸张已经化成了碎片,其中一片飘了在了桑槐脚下,晕染的墨迹中,依稀可辨的三个字是:金蚕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