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峤看了他一眼:“陈伯说的是。”
见公子第一次这样赞同自己意见,陈伯顿时受到鼓舞:“那您跟满月姑娘商量个日子,老奴也好办事……”
拉拉杂杂说了一通,总觉得似乎漏掉了什么:“公子可跟满月姑娘说了,这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
“我本来打算说的,”云峤慢条斯理道:“但她似乎当真了。”
“啊?”陈伯目瞪口呆:“那,那您没跟她解释?”
公子毕竟是国公府的世子,哪怕世子之位被褫夺,但也是纪国公长子,虽然他从不提起这个,但陈伯心下一直认为,他不可能在这穷乡僻壤一辈子,迟早有一天得离开,怎么能在这里草草定下婚约?
更何况,两家门第悬殊,国公爷也绝不会允许一个卖花女进门。
若是满月姑娘傻乎乎将这婚约当了真,将来公子离开的时候,她又当如何自处?
陈伯看自家公子的眼神里,便带了一丝谴责。
“把你的眼神收回去,”云峤放下手里的书:“难道你觉得霍满月不好?”
“满月姑娘很好,”陈伯真心实意道:“正因如此,公子才不能……”
云峤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说完转过身继续看书,竟不再理他了。
陈伯怔了半天,才慢慢反应过来。
公子的意思是,他也打算假戏真做,真的跟满月姑娘定下婚约?
这,这也能行?
不管陈伯心里到底怎么想,但公子既下了命令,他也只能照办。
满月尚在孝期不能大办,陈伯便去城里酒楼叫了几桌席面,又挨家挨户请了人来吃酒,乐呵呵将人迎进了门,又将那日的话说了一遍,才道:“孝期定亲原是忌讳,但满月姑娘家不久前出了那样的事,我们家若再不表个态,恐怕那些宵小还以为两个孤女软弱可欺,何况当初本就跟霍家老爹说好了的,虽是口头约定,但君子一诺千金,哪怕人走了,这婚约也当履行,这顿酒之后,满月便是我家公子的未婚妻,只待孝满,两人便正式成婚。”
说完又作揖:“还请各位街坊做个见证,沾沾喜气。”
众人自然哄然叫好,纷纷道贺。
宋函母子同住一个巷子,自然也在邀请之列,宋大娘嫌丢脸没来,宋函却想看看到底怎么个情形,因此厚着脸皮来了,此刻听到这些话,他原本心虚,更觉得陈伯句句都在针对自己。
什么君子当一诺千金,他娘当年跟霍老爹也是口头说了亲,只后来自己考取了秀才被县太爷看上,这才中途毁约,这难道不是在嘲讽?
他心下气不过,便阴阳怪气道:“这倒怪了,怎么云公子定亲,自己却躲在屋子里不出来,是哪里见不得人么?”
陈伯笑容微敛:“我家公子他……”
话音未落,便见云峤一掀帘子,从屋里走了出来。
虽是清风朗日,但在场众人不知为何,齐齐觉得呼吸一窒,似乎一瞬间四周景物都失了色。
无他,只因眼前的男子实在生得过于好看了。
住在这巷子里的大多是贩夫走卒,大字不识几个,原本出了个中秀才的宋函,便已经是街坊们最大的谈资和骄傲,此刻一见到云峤,再看宋函时,便觉得无论长相还是那一身清贵书卷气,竟将他远远比了下去。
坐在宋函身旁的一名熟人便笑着拐了拐他的肩,揶揄道:“看来霍满月当初没嫁你,如今倒也不亏。”
宋函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光生个好皮相有何用?靠脸便能吃饭不成?”
又伸手一指,眼神轻蔑:“没见他脸上有个疤,平日连门都不敢出的,还指望他养家糊口?满月嫁了他,不还是一样当牛做马伺候人,有什么好庆幸的。”
他声音不小,周围好些人都听见了,仔细想了想,倒也有一半人心底赞同他的说法。
“宋兄弟说得岔了,”那人却仍是笑嘻嘻的:“男人家有个疤怕什么,又没挡着鼻子眼睛,有什么紧要,也不是要上朝堂做官,若我是霍家姑娘,心里满意着呢,嫁了人伺候谁不是伺候,何况夫君生得跟美人似的,以后养几个粉妆玉琢的孩儿,看着也赏心悦目不是。”
这话说得有点粗俗了。
宋函心头更怒,冷笑一声:“夏虫不可语冰!”
那人原本只是玩笑,被他三番五次鄙视,也莫名其妙:“人家的好日子,你冲我发什么火?欺负我没读过书,不懂你那些文绉绉的话是不是?当初可是你娘自己说的,看不上霍家这小门小户,难道现在后悔了?当初还是说霍满月勾引你,我看这情形,倒是你对人家念念不忘才是。”
说完还阴阳怪气打量他:“你如今可是县太爷的乘龙快婿,是不该跟咱们这起贱民坐一桌吃饭,倒是小的不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