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女儿这么一提醒,郑三夫人的智商也回线了,“玉儿说的是,是我疏忽了。”她慈爱地看着付春松,“春松贤侄,你先去休息片刻,一会儿还要劳烦你。”随后吩咐身旁的大丫鬟,“红梅,带付公子去隔壁休息,务必要好好侍候。” 红梅大丫鬟应了一声,恭敬地道:“付公子,请。” 付春松对郑三夫人拱拱手,便随着红梅退出去了,那边郑新盈也道:“娘,我去跟付大叔和春柏说一声,免得他们担忧。”说罢,随着付春松并肩出去。 郑新玉看着那挺直如松的背影,忽然觉得面上有些发烫,她赶紧垂下了头。 “玉儿、玉儿!” 郑新玉抖了个激灵,猛地抬头,一脸迷茫,“娘?” 郑三夫人皱眉道:“你这丫头,想什么呢,娘都叫了你好几声。” 郑新玉心头一抖,连忙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担心祖父。这次,多亏了付家大哥,早前——”她有些尴尬地看向付春棉,对付春棉低身一福,“付姐姐,妹妹以貌取人,还望贵兄妹海涵。“ 付春棉轻轻一笑,伸手拉起郑新玉,“郑妹妹客气什么,我大哥之前也说了,老太爷身体贵重,他年纪轻轻,不被看好也很正常。好在,老太爷已经脱离危险,婶婶和妹妹也能放心了。”虽然她之前确实有些不忿大哥被轻视,但将心比心,如果自己是她们,也不敢去相信一个才二十岁的年轻人,对于一个大夫来说,这个年龄的确是太过年轻了。 郑三夫人此时对付春棉一家更是好感大增,她慈爱地拉住付春棉的手,“好孩子,这次,真是多亏了贵兄长。你们啊,你就把这里当自己家,可千万不要客气。” 半个时辰后,郑老太爷醒来,郑家人才真正松了口气。待得付春松为其诊脉开方,喝下药后,郑老太爷又平稳地睡去,待得那徐老大夫从县城被快马加鞭送回来,徐老大夫一诊脉,吓了一跳,连忙问郑三夫人谁给郑老太爷诊治过。 郑三夫人心头惴惴,“是有什么不对吗?” 徐老大夫焦急道:“这人、这人是何方神圣,快给我引荐引荐。” 郑三夫人赶紧问:“徐老大夫,我家老太爷他,他——” 徐老大夫心焦不已:“老大人脉象平稳,现今已无大碍,老夫想跟那位神医辩证下老大人的病症,老大人的病说不得能根治呢。” 郑三夫人闻言大喜,“可是真的?我这就去把人叫来。” 徐老大夫连忙道:“怎可对神医无礼,老夫还是亲自去拜见才是。” 郑三夫人有些尴尬,这徐老大夫也六十来岁了,去拜见个年轻人成何体统,赶紧吩咐下人把付春松请过来。 且不提徐老大夫见到付春松如何吃惊,待辩症之后佩服地如何五体投体,之后如何缠着付春松,付春棉发现自己在郑家的待遇愈加好了,不仅下人愈加周全,郑三夫人待她也愈加亲切,这地位仿佛从一个打秋风的瞬间上升到了贵客的级别。 付春棉私下跟张小花吐槽,这人啊,还是得有真本事,若非大哥当时急救了郑老太爷,现在又为郑老太爷根治顽疾,郑家哪里会这般地亲切,之前也不过是囿于郑新盈的面子罢了。 张小花给付春棉倒杯茶,然后拿起帕子低头做起针线。从进了郑府后,张小花愈加地沉默寡言,但是照顾付春棉却更加周到了,简直跟郑府的下人丫鬟们有一拼,让付春棉很不适应,付春棉说了她几次,张小花也只是微笑,接下来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她这方面的执拗让付春棉很是无奈,反省自己买下小花是不是过分了,因为有卖身契的存在,小花觉得低人一等,所以也如下人一般要求自己? 因为自己别扭,付春棉也就不自觉地开始远着些张小花,张小花自己又找了事做,学起了刺绣,她本就心灵手巧,很快就绣了个帕子送给付春棉,刺绣也是一门手艺,虽然付春棉不感兴趣,但在她看来,以后小花肯定要赎身嫁人了,多学些手艺傍身不是坏事,于是私下请托郑新玉让绣娘能好好教一教小花,郑新玉自是不会拒绝。 小花有了事做,不再总对着自己做那些奴仆之举,付春棉才觉得松了口气。 早上在院子里锻炼一番,早饭后,郑新玉约付春棉去花园赏桃花,郑家花园有一个一亩大小的桃林,此时正值怒放之时,那桃花,有的迎风初绽,嫣然含笑,宛若初露风情的少妇;有的含苞待放,半藏半露,犹如含羞带怯的少女;有的花团锦簇,妖娆妩媚,就像风华绝代的妖姬。 如斯美景,令人流连。 可能是看得太过入迷,郑新玉被绊了一跤,弄脏了衣裙,只得跟付春棉告歉去换衣服,付春棉道:“你赶紧去吧,我再看会儿桃花也就回去了,路我都认识,不用担心我。” 付春棉不习惯让丫鬟伺候,又让张小花去学了刺绣,此时她就一个人走在桃林之中,一阵清风拂过,桃花花瓣纷纷扬扬洒落,虽然身着的只是普通的棉布长裙,头发也只简单地挽起,脸上更是不着脂粉,但就这样悠悠行来,让桃花林中饮酒的三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付春柏薄唇紧抿,眼睛的余光扫了下痴痴呆呆的郑新盈,又瞟了眼目不转睛的刘风,抬眼看那自得其乐的付春棉,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又是骄傲又是恼怒又是酸涩,骄傲的是妹妹出落地如此标致,恼怒的是那么多臭男人觊觎妹妹的美貌,酸涩的是妹妹这般大了终有一天要出嫁的。他咳嗽两声,唤回身旁两人的注意,也提醒了不远处的付春棉。 郑新盈和刘风面露尴尬,两人都不是什么没见识的毛头小子,只好垂头饮酒以作掩饰。 付春棉看到他们三人,惊喜地啊了一声,然后快步走来,“二哥、刘大哥、郑哥哥,你们也在啊,真巧。” 付春柏嗯了一声,“春棉,怎么就你自己?” 付春棉答道:“我和郑妹妹一起来的,她弄脏了裙子,先回去换衣服,我就自己瞎逛逛。郑哥哥,你家这桃林错落有致,很漂亮啊。” 郑新盈笑道:“付妹妹喜欢,就多逛逛。” 付春棉耸耸肩,“我也想啊,可惜就是太小了。” 郑新盈殷勤道:“县郊坪山寺有个百亩的桃林,那桃花盛开时才是云蒸霞蔚,蔚为壮观,到时我带付妹妹和新玉去看。“ 刘风皱了皱眉,什么都没说,付春柏却瞪了郑新盈一眼,转而对付春棉道:“爹再过两天就要回家了,你多去陪陪爹。” 付春棉喜道:“要回家了么?” 付春柏摇头,“爹先回去忙春耕,你还要再留几天。” 付春棉叹口气,“好吧。二哥,你们先聊着,我先走啦。” 看着那袅娜的背影最终被桃林掩映,再不见踪影,郑新盈赞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果然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啊。”以前只觉得是个漂亮的女娃娃,想不到几年不见,竟然美得让人移不开眼了。 付春柏冷冷地看他一眼,“不许打我妹妹的主意!” 郑新盈扑哧一笑,“我哪里敢啊!来来来,喝酒喝酒,给刘兄饯行。” 刘风一杯饮尽。 一路出了桃林,忽听到吵闹声,付春棉闻声寻去,只见两个小丫头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下张望,唉声叹气,而树底下还有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满脸怒容地呵斥着,而旁边的婆子在一旁哄着他。 付春棉走过去问:“怎么了?”这小男孩付春棉在郑三夫人那里见过一面,是郑新盈的独子郑宏,现今四岁,生母早逝,现在养在郑三夫人膝下,因为是唯一的孙子,郑三夫人很是溺爱。付春棉之前听郑新玉抱怨过,说这个侄子脾气极大,很难相处,反正她做姑姑的真是没法讨好这个侄子,故而平常都躲得远远的。 可能是因为付春松治疗郑老太爷的缘故,付春棉便见到了三房这唯一的孙子,现在还记得第一次看到这个小孩时,他那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嚣张样,郑三夫人让他叫姑姑,他直接白了付春棉一眼,直接就跳下郑三夫人的膝盖,一把推开付春棉就跑了出去,还让郑三夫人给她道了半天歉,直说自己宠坏了这个孩子,但是说的再狠,郑三夫人也舍不得骂上一句,打上一巴掌。 在付春棉看来,这个郑宏就是个被宠坏的熊孩子,她本不想多管闲事,但看那俩小丫头都快哭出来了,心下有些不忍,还是走过去问了下。 小丫头和婆子显然是认识付春棉的,行完礼后,小丫头脸上泪痕未干,奶娘无奈地道:“小少爷的风筝挂树上了。” 郑宏还气得很,小小的拳头砸在其中一个小丫头腰上,“谁让你们这么笨,赶紧把我的老鹰拿下来,否则我让祖母发卖了你!” 付春棉皱皱眉,这熊孩子果然是被惯坏了,眼看着小拳头又朝小丫头砸去,付春棉伸手过去拦住郑宏的手,“不就是个风筝吗,我给你取下来就是,不许动不动就打人!” 郑宏一听眼睛瞪大,他抬头看看那树顶上的风筝,“你行?” 这小孩长得眉清目秀,并不像他的父亲郑新盈,显然相貌是随了母亲的,本来一副好相貌,却偏偏做出昂着下巴的轻视模样,白白嫩嫩的小脸鼓囔囔的像两个小包子,付春棉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在他发怒之前收回手、站起身,“你等着就是!”说罢,她把裙摆撩起在腰间一绑,走到梧桐树下,双手抱住树干。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付春棉灵活的像只猴子,三两下就爬上下面光洁溜溜、上方枝干茂盛的梧桐树,轻而易举地拿到了那栩栩如生的老鹰风筝,还在树顶给郑宏招招手。 郑宏又惊又喜,两个大眼睛几乎要瞪出来,觉得眼前这个讨厌的姑姑形象一下子高大了起来,太厉害了有木有,居然那么快地就爬上树,那么简单地就拿到了他心爱的老鹰风筝。 付春棉跳下树来,郑宏撒开小短腿跑到付春棉身边,付春棉把风筝递给他,还嘱咐道:“放风筝要找开阔的地方,离树远一点儿。” 郑宏连连点头,付春棉把裙摆解下来就准备离开,上衣的衣摆却被拉住,她低头一看,却是那个郑宏抓着的,“还有什么事吗?” 此时的郑宏,再没有那不可一世的嚣张样,反而有些害羞地垂着头,然后终是鼓足勇气抬起头来,“付、付姑姑。” 嘿,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成,小霸王居然懂礼貌了。不过,这害羞的样子,真的很可爱有木有!于是付春棉蹲下*身子,几乎与郑宏平视,“怎么啦,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郑宏摇摇头,反而把风筝塞到付春棉手中,“付姑姑,给你玩。” 付春棉讶异,不过愣了两秒钟,就接过风筝,“我们一起玩吧。” 郑新玉寻来时,郑宏和付春棉正把风筝放得老高,郑宏更是来回跑得小脸通红,不过脸上却是很快乐的样子。 付春棉把风筝线板交给郑宏,“宏哥,我累了,你来放吧。” 郑新玉奇怪地低声问道:“付姐姐,你怎么跟宏哥玩到一起了,这小子,等闲不爱理人呢。” 付春棉耸耸肩,把她爬树给郑宏拿风筝的事说了下,然后跟郑新玉咬耳朵,“这孩子八成是被我爬树的风姿迷倒了。” 郑新玉听到付春棉爬树面上青白不定,原来,哄这个小霸王,只要会爬树就行啦?她暗暗摇了摇头,这可不是淑女能做到的。 晚上,付家一家人吃过饭,付大壮说他要先带刘风回张家庄。郑家老爷子让下人给县令大人送了封信后,付家人是大大松了口气,可还是不敢贸贸然就让付春棉回去,付春松要给郑老爷诊治,付春柏要读书准备秋闱,付大壮便决定带刘风回去探探风,顺便把春耕忙活下来。 这个消息付春棉已经提前获知,故而并不觉得意外,让付大壮注意安全,还说若是县令那边真的没事了就赶紧送消息来,她也想回家呢,虽然郑家富贵,吃得好穿得好,还有小丫头伺候,但再好也不如自家窝舒坦。 付大壮和刘风离开后,付春棉迎来了哄熊孩子的日子,那个郑宏可能是真的被她爬树的英姿迷倒,从她给他拿下风筝并陪他玩了大半天后,郑宏就赖上付春棉,每天一大早就来叫付春棉陪他玩,虽然她跟郑新玉年纪更加相仿,但那姑娘是个才女,动不动就琴棋书画诗酒茶的,付春棉宁愿跟个小孩子玩,再说她本来就是个爱玩的性子,把自己小时候玩的那些拿出来,反而把宏哥哄得一愣一愣的,从此宏哥就更喜欢跟付春棉一起玩了。 在这期间,郑新玉以自己的名义办了个桃花宴,请了许多年纪相仿的小姑娘们来赏桃花,郑新玉还邀请了付春棉,付春棉对这个不感兴趣,便没有参加。 这天,俩人逮了条小花蛇,只有小拇指粗细,还是宏哥看到后非得要抓,付春棉前世对蛇这东西其实挺怕的,这世不知是受原主影响还是咋地,顶多看到有些膈应,没有了那种怕的心理,于是她心血来潮,便与郑宏一起去抓,她手脚利落,直接抄手就把小花蛇抓到手中,郑宏兴奋地大呼小叫。付春棉没敢直接把蛇给宏哥,而是叫小厮找人把蛇牙拔掉才递给郑宏,郑宏小心翼翼地接过来,脸上都是好奇之色,“付姐姐,这蛇软软的、凉凉的,还有种黏黏的感觉,真好玩。” 俩人玩熟以后,付春棉就不再让郑宏叫她姑姑,她才十五岁,叫姑姑感觉一下子把她叫老了,遂让郑宏私底下就叫她姐姐。 付春棉笑笑,“好玩你就把它养起来。” 丫鬟婆子们都吓得离得远远的,真是没想到了,那付家姑娘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居然喜欢玩这种吓人的东西,自家夫人也不说管管。 这些下人们早在付春棉带郑宏玩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时就给郑三夫人告了状,但郑三夫人在偷偷看了回他们的玩耍后,就告诫下人们不得对付家姑娘无礼,只要不是啥特别危险的事,就不必管。 把小花蛇找缸养起来后,郑宏拉着付春棉的手,认真地道:“付姐姐,你给我当娘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