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闭的门外依稀能听见嬉闹声，林春池平复心情，给师文打了个电话。

响铃三声，师文微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怎么啦？”

不叫名字，没有寒暄的客套话，‘怎么啦’三个字带着些些亲昵，就好像是两个人经常打电话似的。

林春池拽着鱼嘤嘤的小手给它拎起来放在膝盖上，rua了两下发现又有点出油了，略有嫌弃地给撇到一边。

“师姐，你在忙么？”

有点客气了，林春池想。

“不忙呀。”

说出这话时，师文正被一头狰狞的鬼物锁住脖子，阴寒的气流直往她脖领里钻，幻化出锋利指甲的手虚虚浮在师文脖颈上方一毫米处。

不是不想捏死这个女人，实在是动不了了。

长发女鬼趁她掏电话的功夫偷袭成功，眼看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干掉这个杀神下凡的诡异人类，哪知就是一毫米，却如同隔着天堑。

无论她如何用力都没用，这超出认知的诡异事情让女鬼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女人泰然自若地从她胳膊里钻出去，还带着浅浅笑意打着电话。

“没事你说。”

女鬼气极，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若是传出去，她半辈子赫赫凶名全打水漂了。

“裴悠悠？”

师文声音很稳，手里的残刀却挥舞得虎虎生风，将那恼羞成怒的女鬼一通乱捶，几息之间便撅起屁股跪地求饶。

师文将残刀拄在女鬼头顶，“你小点声。”

女鬼依言闭上嘴巴，黑漆漆的瞳孔内翻滚着复杂的情绪，恐惧，悲愤，但更多的是不解。

她诞生后便在这一带一家独大，吃香喝辣潇洒自在，但她是个有智商的，明白单打独斗成不了气候，于是在山上组建了个鬼村，下一步就是壮大实力。

只待有朝一日扶摇直上九万里，做一代鬼帝叱咤风云好不风光。

她不明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之际，从哪冒出来这么个疯女人，一己之力单挑鬼村四十八厉鬼，老弱病残都不放过，只要是做过损阴德之事的，均逃不过一刀灰飞烟灭的宿命。

可关键是，跟着她的厉鬼，哪个不是心怀抱负茁壮成长之鬼，结局就是惨烈。

一夕之间，鬼村全灭。

疯子！

女鬼恶狠狠地在心中怒骂，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没人要的暴力狂！

就在这时，她便瞧见暴力狂女疯子神色温和，眉宇间都是浅浅融融的笑意，声音更是添了不知多少人情味，柔声说：

“我不是骗你，既然师妹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有毛病。

女鬼大无语，这是精神分裂，得治。

“识种确实没法彻底从人体祛除，但有些寄主意志力极佳，可以短暂地从识种那里争夺回控制权，对于这类人，师父曾研制出一个器物，可以压制寄主体内的识种。”

“毕竟还存在人类思想的个体，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识种，师父他老人家于心不忍，苦心钻研十数载，即便如此，寄主也仍要承受极大的苦楚。”

师文不疾不徐，缓缓道来。

“也就是说，现在的裴悠悠仍有吃人的潜在倾向？”

屋内很静，所以电话那头的声音很轻易便让女鬼听了去，光听声音，那边的女人有点悲伤。

疯女人很久没说话，似是难以开口，最终抵不过一声轻叹。

“是的。”

气氛变得有些凝重，女鬼从疯女人那微皱的眉头感受到的，犹豫着要不要趁机逃跑，可目光落在那被白线捆着的老者身上，又老实地趴下。

那老头这样被捆着上颠下倒的，眼下已是形容枯槁，吊着一口气的鬼样子。

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掉，索性给个痛快的死法，也好过受此折磨，女鬼想到此处已是泫然欲泣，只叹生不逢时。

“但她若是扛不住那识种的蛊惑，动起杀人的念头，便会爆体而亡，从肉体到灵魂，她早已签下了生死状。”

“这是一种比归藏更霸道的契约，便是千年厉鬼出棺也无法抵抗，器物是由阴阳蛊制造而成，师妹大可放心。”

“还有这种通天的手段？”电话那头的女人又说。

“那这种器物，是银色的么？”

长久的沉默。

女鬼小心掀起眼皮子去看，只见疯女人神色怔然，脸上笑意尽敛，像坨化不开的冰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