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个就送的王夫子。”小厮替他整理衣物,又困惑道:“郎君便是想同叶四郎交好,也不必买这多点心回来啊,咱家又不缺这个。”
这曲奇饼干是好吃,可郎君生来富贵,自小甚么美味珍馐没见过,哪会对个清粥小菜似的点心念念不忘?
小厮琢磨了一整日,想着郎君此般向叶四郎示好,约莫是看上人家的才学了。
虽不愿承认,但他家郎君还真不是甚么读书的料,也就是因受营商的母家影响,在术数上有那么几分得意,可也就那般了,若是想出仕,必得下苦功不可。
这不,因上次州试不成,主家一气之下将郎君发配青曲,放到了自来严厉的王夫子身边,想着磨磨郎君性子呢。
郎君愿意亲近夫子曾经的好学生,那自然便是好事。
王三郎接过他手里的白巾,胡乱擦了擦脚,道:“你懂甚么,这叶四郎日后必有作为,我看人准的很。”
小厮嘀咕:“这不是夫子说的么,说那叶四郎若想去州试,必定高中呢。”
王三郎听不得他提这些,头疼道:“跟你说不清楚!我哪里能看得出他是不是高中的料,我是见他在营商上颇有点门道,日后阿舅这边说不得就要和人打交道,我先试试他。”
当然,至于更深层次的想法,王三郎怎会说于这笨蛋听呢。
“啊,”小厮顿时苦了张脸,“郎君您还惦记着跟母家舅舅营商的事呢,真不怕主家打断你的腿啊。”
打断郎君的腿不说,他的腿估计也要保不住了。
左右拗不过自家郎君,小厮垂头丧气,继续整理郎君的衣物了。
摸到白日叶四郎送的麻布包,随手拆了来,一边道:“这叶四郎送的不知甚么,郎君要看一眼么?”
王三郎也觉得约莫就是吃食之类,摆摆手:“就丢一份吧,其余的你看看还有那个朋友家没送,明日给人送过去。”
小厮那边半天没动静。
王三郎看过去,“怎么回事,我使唤不动你了——这啥?”
小厮小心摸索一会儿,试探着开口道:“是不是那村子里有人说的甚么‘牙刷’?原来竟是这般精巧,用来送人倒是颇有面子。”
王三郎拿过一个看了看,很快就明白了这东西怎么用,一把把麻布包夺过来:“送什么送!咱家有金山还是银山?”
他抱着麻布包不撒手,随后拿出一副三件套来,喜滋滋道:“一会儿我就用这个刷牙。”
叶四郎嘴巴不饶人,心还是极好的嘛。
王三郎心中感动,吩咐小厮道:“等叶家铺子开张,不,明天,我们还去买叶家饼干吃!”
可惜第二天他再带小厮驾马去叶家的时候,叶家已人去屋空,一打听,才知有事去了县上,听说是装修铺面去了。
叶家人的确在铺子处,王三郎折返县上找到叶家姐弟的时候,叶西正望着铺外招幌沉思,见到王三郎,眼睛顿时一亮,热情招呼他:“日头晒,王大哥快进来坐坐。”
王三郎抬眼看向有些阴沉的天色,莫名感到一丝危险。
叶西及时拉住他,胳膊往人肩膀上一搭,亲亲热热聊了一会儿,终于在王三郎忍无可忍时切入正题:“‘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王夫子是我老父亲,你自然就是我兄弟,既是兄弟,帮个小忙,是不是应该的?”
王三郎捏住他那小胳膊,拉到一边,觑着他的脸色,小心道:“好说,好说。”
“我知县学与江上印书铺常有合作,我这里有个图画传单,甚是精美,还附赠诗画,你若能叫那印书铺接了单子,便送予你一些,随便你去同窗中做人情。”说罢,肃着一张脸把一早备好的传单递给他。
王三郎接过,只见的确如叶四所说,画中远山近水,渺如仙境,又有白衣骚客坐于溪侧,高谈阔论,曲水流觞,意境甚美。
画旁也确有题诗,依王三郎来看,颇有灵性,虽是着墨日常小处,却也温馨动人。
拿来送于读书的同窗的确合适。
至少若他那极喜诗画的叔父见了,定是要收藏一番,留待日后整理收录于杂诗书集之中的。
看不出旁的门道来,王三郎便妥当应了。
心中则思索,叶四郎这般所为,莫不是有了重归县学的志向,因而想要由他之手将其所作诗画送与他叔父?
只是不知他要印得上百张来是为何用了。
罢了,左右不过顺手为之的事,看在……的份上,他帮一下也就是了。
叶西则再三暗示,一定记得多多送予同窗和夫子,点评一番。
王三郎露出“我懂”的神色,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定不会叫你失望而归。”
叶西愣了一下,倒没想到他还未说透,这王三郎已猜到了他的计划。
见其未露什么不满神色,他点点头:“前期准备还差些,先莫要大肆宣扬就是了。”
“我知,我知,放宽心。”大不了他在叔父面前替他多多美言几句就是了。
若叶西真知了他此时在想什么,一定拿手中的传单打爆王三郎的狗头。
可惜。
误会就如此产生了。
等日后他真被夫子找去问话,才知自己今日做了什么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