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药,不用几分钟,就会发作。”袁生笑着说:“我当年没能护住她,都是我的错。我最后帮你这一次,也算是帮了阿琦……”
周珩张了张嘴,这还是进门以来第一次说不出话。
袁生却在这一刻倏地握住她的手腕,用尽他最后的力气。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有人喊道:“周小姐!”
周珩转了下头,又转回来,瞬间明白了袁生的用意。
袁生的身体已经开始出现反应,他似乎很痛苦,身体蜷缩着,手上的力气也更大了:“你就告诉他们,毒是你让我吃的,许长寻知道了一定会对你另眼相看,这对你后面要做的事是有利的……”
说到这,袁生开始呕血,而那些血是黑色的。
与此同时,门锁被人敲下来,门板也在这一刻被人踹开。
一群人冲进来,很快将袁生的手掰开,将周珩让到一旁。
袁生的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吐出来的血越来越多,却没有一个人查看,就只是围在床边看着。
周珩就站在外圈,因为有人挡着,她没看到袁生最后的痛苦,她的双眼发直的盯着地面,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就那样安静的站着。
旁边的人问她:“周小姐,你没事吧?”
周珩没有答,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冷静下来,不要慌,稳住,尽快稳住……
同时她的余光也瞄到了站在另一旁的陈叔,陈叔一直盯着她,将她的所有反应尽收眼底。
周珩闭了下眼,又深吸口气,直到站在床那边的人说:“已经咽气了。”
随即所有人一同望向周珩。
周珩轻声说道:“许先生交代的事,我已经完成了,余下的就有劳各位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惊。
有谁能想到,周珩这个看上去娇弱,且外面传说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女人,下起手来竟然这样狠,毫不拖泥带水。
众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有人说:“我们一定会完成善后工作,请周小姐先去车上休息。”
周珩甚至没有眨眼,脚下一转,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
小白屋外阳光正盛,风拂过时,卷起花草香。
周珩踩下台阶,脑子里还在轰轰作响,她闻到了熟悉的气味,就站在车门边看向远方。
有时一阵风吹来,她觉得有些冷,仿佛还在空气中闻到了血腥气。
直到周珩坐进车里,一个人安静的待了半分钟,另一边的车门也被人打开了,坐进来的是陈叔。
周珩一动没动,就低着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印子,那是袁生硬生生掐出来的。
许多过去的画面涌上心头,她心里也开始阵阵发疼。
可她知道,陈叔正看着她,她什么都不能露出来,就像母亲教她的那样,她要演,要笑,绝不能让人知道她的真实想法。
而当她这番念头从震惊、悲痛的情绪中杀出来时,旁边的陈叔也开口了:“等许先生知道今天的事,必然会对你另眼相看。”
周珩依然垂着眸子,唇角缓慢的勾起来,轻声应了:“我若是畏首畏尾,又何必来这一趟。既然来了,自然要做到最好。”
陈叔转而又问:“他临死之前,和你说过什么?”
周珩吸了口气,说:“在我的逼问之下,他跟我坦白了,我妈的死,是他一手造成的。”
“只是这样?”陈叔又问。
“当然还有其他的。”
周珩转过头,她在陈叔的眼睛里看到了怀疑。
陈叔追问:“还有什么?”
周珩笑道:“他说,他知道许先生的秘密。”
陈叔明显一顿,眼睛里划过一些东西,周珩看得真真儿的。
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谁也别想躲避,任何细微的东西都会被对方捕捉到,这一刻比的不只是定力,还有心机,看谁能更出其不意,打乱对方的阵脚。
而这第一步,周珩知道自己走对了。
陈叔很快掩饰好,显然是在明知故问:“什么秘密?”
周珩仍是笑:“我怎么会知道呢,他又没说。”
陈叔显然不信:“既然不打算说,又何必告诉你他知道什么。”
“这你要问他啊。”周珩接道。
陈叔没有言语,只是估量着周珩话里有多少是真。
周珩慢悠悠的分析起来:“不过据我猜测,这个秘密应该和周家有关,和我爸有关。袁生是跟着我爸出来的,后来又帮许先生办了不少事,这里面一定是有我爸的授意。而袁生办的那些事若是普普通通,谁都能做,许先生也没必要让人来送他最后一程,所以那些事一定是见不得光的。”
周珩这番话一出,陈叔的脸色很快就变了,他立刻开门下车,将前面的门拉开,将行车记录仪里面的磁卡拿出来。
周珩见状,不由得轻笑出声。
果然,让她押对了。
陈叔是个顾全大局的人,也是周楠申和蒋从芸最信任的人,即便他再看不上她这个野丫头,也能拎清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她刚才的话要是被许家的人看见了,受累的可不止她一个人。
听到周珩的笑声,陈叔很快瞪过来:“这还是在别人的地盘上!”
周珩看上去却越发轻松,她双手环胸,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有陈叔保护我,我怕什么?”
唯有她自己知道,这双拢在胸前的手,正在颤抖。
她暗暗握紧了拳,漆黑的眼睛是深不见底的,仿佛能把一切都吞噬掉。
袁生不是她的亲人,她对他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小时候,虽说有过温情,却也没那么刻骨。
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她却清楚地感觉到有些东西正在从她心里悄悄离开,似乎是为祭奠袁生,为其哀悼。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也抓不住。
这十几年来,她就只认得请一件事,那就是她始终站在悬崖边,凝望深渊,从来就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