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暴雨,主干道行车道就像被洒水车洗刷过了一遍,青黑的地面上泛着水光。原曜望着满目亮晶晶的路灯和雨水,并不觉得这是在下雨。
远处的人行道上有人没打伞,抱着公文包匆匆跑过,显得街道更空旷了。
许愿在背上,路在脚下。
这条路像没有尽头似的,可以一直这么走下去。
原曜看许愿拿出手机回消息了,但自己要看路,看不清屏幕上打了什么字,于是问道:“你怎么跟邱宁说的?”
“说我爸妈来逮人了。”许愿说。
“你不怕丢人?”原曜知道这个年纪的同龄人把面子看得比游戏段位还重要。
“面子能值几个钱?”许愿揣好手机,声音带着少年时期特有的清脆,“要珍惜当下啊。”
手机屏幕熄灭了,借着路灯的微弱光线,他看见了自己被淋成落汤鸡的倒霉样子,原曜倒好,因为头发理得短,淋雨根本不影响颜值。他使劲搂住原曜的脖子,像落水狗扒住了浮木,要把人勒晕似的。
许愿忽然想起江直树和袁湘琴被大雨淋成落汤鸡的那个表情包。
原曜真的没有男朋友吗?
忘了他,我偷茅台养你。
许愿心想。
*
这一场暴雨,把温度拉低到了快20度以下。
那晚,许愿回去之后马上洗了个热水澡。
本来他想谦让一下发挥主人精神让原曜先洗的,但原曜看他浑身发抖的样子还是不忍心,说嘴唇都紫了的人就不要当活雷锋了吧。
许愿确实冷得不行,脱衣服时感觉臭烘烘的雨水全部黏在了身上,像螃蟹剥壳,皮肤冰冰凉凉。
也许是冷热交替得过于极端,许愿第二天一大早没能起得来,趴在床上睡得像陷入毛毯里的绒绒小狗,原曜敲门也叫不醒人,直接进了房间,把趴着的许愿翻个身,用手量了量许愿额头的温度。
“今天不用去学校了。”
原曜抬手,掌心探到许愿脖颈后面的那块小骨头上,摸了一手湿漉漉的汗和头发。
他这一摸,摸得许愿痒,缩了缩脖子,往床中心又躲了躲。
他也感觉到自己生病了,又不想承认,动了动眼睫,鼻音很浓,“怎么会发烧呢,我才打了疫苗。”
“不是新*冠,是昨天淋了雨。”原曜无语,揪他一下,“有些人是断片儿了么?”
许愿来精神了,瞪大眼睛,反驳:“怎么可能,我还记得你背我呢。”
这一瞪眼睛,他感觉头昏眼花,伸手在床上乱抓,抓到昨晚不知道被自己扔到那儿的手机,打开微信搜健康通,看了一眼还是绿码,这才放下心来,担心是不是自己倒霉催的,昨晚扫了游戏厅的场所码,有人把他传染上了。
原曜看他紧张兮兮的,觉得好笑:“你怎么这么紧张。”
“我怕直接通报我,许某,男,六中学生,到处乱蹿……”许愿松了一口气,小声嘀咕,“如果真是贪玩出了事,我妈就算虎毒不食子也得把我掐死。”
“我去拿温度计,你躺着。”原曜起身,没坐床沿了,往客厅放药的柜子走。
他一走,许愿就盯着床沿被他坐出来的褶皱痕迹发愣,反应有那么点儿迟钝。
没一会儿,原曜拿着体温枪和退烧药过来了。
这体温枪还是社区服务中心给家属们发的,对面楼的小虎和沙盘没事儿就拿着这体温枪在门口查人,家属院里的人都看他俩凑一起好玩儿,还给发了两个红袖章,发了两袋藤椒牛肉面作为奖励,沙盘嫌少,还领着小虎去小卖部多薅了两袋干脆面。
不测不知道,一测吓一跳,许愿烧了个标准的38度,差点吓得撅过去。
原曜看不出来他在演戏,当真以为他被吓着了,还连忙安慰,说肯定不是别的,不然卫生院早就来人把你装走了。
许愿拿测温枪指着原曜的鼻子,忿忿道:“那你就是密接了,也不能去上学。”
原曜点头表示同意,说:“不上学好啊,我在家也可以给你补课,一节课一百,不过分吧。”
许愿:“……”
岂止是过分,简直不是人。
他看着原曜把退烧药上贴的“原曜专用”四个大字给撕掉,抱着手臂,还是听话地把药给吞了下去,有点儿得意忘形,道:“不是你专用吗?”
原曜冷笑,“生病了还那么多话?”
许愿抱着保温杯暖手,“你不能对病人温柔一点儿?”
“不用太感动,等我发烧了你再还我一盒。”
原曜说着,把剩下的药一颗颗掰好,“这几颗等中午吃了饭再吃。你发烧了,我得去社区报备一下。”
“你上次发烧是多久?”
“高一。”
“那没戏了。”许愿立刻掰着手指头算,感觉他和原曜情浅缘浅,估计友谊撑不到上大三的那年了。
许愿手机上设的出门闹钟响了。
原曜也不吭声,把校服外套脱了叠好,准备放回自己房间里去。许愿看他丝毫没有要去学校的意思,才问:“你不上课?”
“昨晚背你把脚扭了,今天在家复习。”原曜回答。
“哈?”
许愿伸着脖子看来看去,没看出来他的脚哪里不舒服,甚至还非常灵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