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姜娘子对圣人的一片心。我又何尝不是呢,不过,现在我身体不适,没有姜娘子的手艺实在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确实需要姜娘子来帮帮我。”
知道崔游一顿能吃几个馒头的崔东看了一眼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的崔游,没敢说话,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
阿弥陀佛,他不会真的见证了铁树开花的大成第一奇迹吧?
姜无芳听见他的话,心下也有犹豫,毕竟是年少时有过同餐之谊的。
她的心中一阵纠结,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正要开口继续游说他答应自己进宫,就听他又继续说了下去。
“我刚才已经跟圣人秉明了,待我的身体好些了,就让你回去,只算是调任。”他看着她的表情,继续画着大饼,“再者,你来过我这里,也算是我的人了,日后再进去也能替我更好地侍奉陛下,岂不两全其美?”
姜无芳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应该是那一日吃了自己的手艺,觉得着实是不错的,所以就生了将自己揽入自己帐下,日后再送进去讨好李悫,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眼下他话都说得如此明白了,她也不好再推辞,现在人为刀俎,若是她再三推拒,惹恼了他,就真的连进宫的机会也没有了。
权衡之下,她只好强装受宠若惊,点头应承了下来。
见目的达到,崔游也是心里松了一口气。
以前常有人说近乡情怯,他从前是不太明白这一番感受的,直至如今,那夜夜入梦的人真实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他才明白。
原来,心竟会如此七上八下。
那些曾经藏在自己心底的万千炽热情感,均不敢一捧而出,唯恐自己那颗热气腾腾的心会将人吓跑。
只能小意哄着。
姜无芳顺从地跟在崔游和崔东身后,崔游走了几步,发现她落在后面,就回头看她,这才发现她走路的姿势有一些不自然。
那左腿似乎有些一瘸一拐?
他停下脚步,问道:“腿伤了?”
她以为是因为自己走得太慢,赶紧原地多了两下角,表示自己没有大碍:“相公放心,只是将之前的皮肉旧伤给弄破了,不耽误走路的。我的脚程很快,相公只管走,我能跟上。”
他却好似没听见她的话,眉心皱壑:“你再忍忍,走到外面就好了。”
姜无芳没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也没有往下问,只是点了点头,就跟着继续往前走。
直到走到宫门外的下马处,她才明白刚才崔游说的,再忍忍,很快就好是什么意思。
崔游将一匹双目黝黑,通体赤红,仅眉间有一处似是雪花纹样的马牵来,然后对她说:“你上去。”
她面上不敢露出一丝端倪,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后来她也多番打探过眉间雪的下落,却毫无音信。
她以为,眉间雪也死在了昭德四年,身上还有血仇,也就没有再找,原来竟在他这里。
眉间雪低头睨了一眼姜无芳,打了个响鼻,再不看她,只用鼻孔对着她。
她轻声道:“真是一匹好马。”
崔游含笑:“你来骑。”
她连连摆手:“这怎么好,相公的马……奴不敢。”
崔游看她拒绝,眸中闪过一丝温情,道:“得罪了。”
他话音未落,手臂一伸,虚虚握住她的腰,将她保上了马。
速度很快,快到姜无芳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在马上了,若不是自己腰间还存留有那双手的温度,还有因为近距离接触而钻入鼻腔的清冷味道,她还不敢置信。
眉间雪既有名马的好处,也有着名马的脾气,见刚才被自己鄙视过的生人骑在了自己身上,刚要作乱,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
眉间雪刚才还像是要炸毛,鼻尖萦绕着那股熟悉的淡到以常人的鼻子闻不到的熟悉香味,让它立时又像是被人安抚住了,温顺下来,甚至还侧过头,想要去蹭姜无芳的手。
姜无芳唯恐让崔游看出破绽,只好迅速摸了一把眉间雪的头,干笑:“好可爱,哈、哈哈。”
崔游心里清楚她的顾虑,也装作没看到眉间雪的异常,拉住眉间雪的缰绳,带着马背上的人往外走。
崔东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如果他没看错,刚才相公是把这个厨娘子抱上去的吧?这么多年,他只见过相公抱过一个女性,那就是他妹妹养的那只母猫。
而且,这不仅抱上去,怎么回事,看样子还是想给她牵马?
当朝宰相,紫衣郎君,春闺梦里人要给一个厨娘子牵马?
崔东经过一番激烈的自我心理建设,还是决定要开口:“相公……我这里还有一匹马……”
他话声未断,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只见李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后面走了过来,满脸笑意走到崔游身边。
“我说今日崔相怎么心情如此好,原来是美人……”在侧啊。
剩下的那三个字在他转过脸去看到姜无芳的面容时,生生断在了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