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出发,他留下了韩嫣任新城太守,却带走了同是小孩子的霍去病。
本来白锦还以为霍去病会反对,谁知道这已初具飞扬意气的小少年,居然乖顺无比,毫无疑义就接受了这一任命,坦坦然穿上了属于白锦亲卫的衣服。
刘彻往南,白锦继续往北,两人相背而驰,奔赴自己心中的理想之地。
霍去病原来是不大喜欢大皇子,这也不能怪他,毕竟是权贵出身,再单纯的人也明白什么是立场,什么是派系,卫贵妃一系和陈皇后一系天然就是对立的两派,他只是不喜欢,而不是想方设法打压害人,都是他本性光明磊落了。
尤其是他与大皇子第一次见面,大皇子的骄矜傲慢,给他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永生难忘。
他以为大皇子会一直这样目无下尘地轻视他们卫家,直到成为真正的太子。他有时候也盼望着姨妈赶紧生一个小皇子,他会好好带着小皇子习武,争取有一天打败这个高高在上的大皇子,看他还能不能用那种居高临下的怜悯眼神看他舅舅!
万万没想到,还没等他姨妈生出小皇子,大皇子自己就放弃一切,悄悄离宫了!
霍去病实在忍不住了,在他短短的人生中,天之骄子仿佛就是为他量身打造,至今为止,他还没有碰到过一个资质天赋胜过他的小孩,除了传说中的大皇子,而这位大皇子迄今为止所有的作为,都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让他不由自主地关注起这位奇怪的大皇子的消息。
很快,就有兵卒快马加鞭送来急件,黄河决堤了,洪水泛滥了,大皇子显神通了,灾民得救了,大皇子做法,建成了一座城给灾民住,西北的灾民给大皇子建生祠了……
那天,他和舅舅一起来到姨妈的宫里,他在水榭的屏风后玩困了睡着了,等他醒来,就看到偌大的水榭,只有他舅舅和姨妈两人,他亲耳听到舅舅对姨妈道,“大殿下天生贵人,简在帝心,娘娘将来若出了小皇子殿下,万万不可与他争锋,切记切记!”
姨妈却道,“那位身份高贵,聪明有度,行事却又如此高调,如今年幼还罢了,待年龄越长,名望水涨船高,假使天下皆默认他为东宫——陛下唯我独尊,如何能毫无芥蒂?”
舅舅说了句耐人寻味的话,霍去病至今记忆犹新,“陛下乃不世出的明君,便是心有芥蒂,也绝不会越过他,去选择不如他的继承人!反倒是他,最后能不能看上这继承人之位,犹未可知。”
那时候的霍去病还似懂非懂,但不妨碍他牢牢地记下了这番对话,常常在心里琢磨,这一琢磨,就是两年。
两年过去了,霍去病从未停止对大皇子殿下的关注,连大皇子亲手在黄河两岸种下数万棵树形成两条长长林带的事都知晓得清清楚楚。
——他默默地放下了心中的偏见,并由衷地庆幸他们大汉未来的主人是这样一位通达悲悯的君上!
能给这样一位让他由衷钦佩的人做亲卫,他很乐意,立场不一样又怎么样?大皇子殿下本来就是君,他们卫家是臣,就算姨妈生了小皇子,那还长幼有序呢,他效忠大皇子殿下,没毛病!
白锦可不知道霍去病这一段曲折离奇的心理历程,反正乖顺不给他添麻烦,就是好同伴。
三人越往北,越人迹罕至,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间或闪过一两处低矮的屋舍,也几乎淹没在雪中,人踩在上面,转眼就能陷得不见头顶,尤其是白锦和霍去病两个小孩。
东方朔这些年练气功夫了得,虚虚地踩在雪上,只有浅浅的印子,白锦更好些,脚下发力,整个人几乎是飘在雪面上,真正是踏雪无痕,轻松惬意。
霍去病就惨了,他虽然一直跟着舅舅以及舅舅请来的武教师父学武,但他学的武,是纵横沙场的武功,是刀枪劈杀的霸道之功,在这无边的雪原上根本毫无用武之地,只要一脚踩下去,整个人就只有脑袋还浮在雪上,万一底下高低不平,一脚踩到了低处,那更是整个人都不见了踪影。
这看似冰清玉洁风光美丽的雪原,让他整个人简直无处下脚,寸步难行。
更别提这滴水成冰的寒冷,呵出的热气转眼都能凝成簌簌的冰沙,飘落地上。东方朔和白锦浑似无事,而霍去病穿了两件丝袄还裹了一件狼皮大氅,愣是冻得瑟瑟发抖,牙齿上下打着架,小脸发青嘴唇惨白,看着东方朔和白锦飘然如雪上仙的轻松模样,整个人羡慕得不行!
“要不,你拜我为师?”白锦睨着他,“我教你这轻身的功夫?”
霍去病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试探地、得寸进尺地道,“殿下,比起轻身功夫,我更想学道法,您能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