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景竹抬眸。

冷漠般滑过表情空白的楚岚，落在紫檀大门那里正眉来眼去交流的两个秘书身上。

“你们辛苦了，之后的事，不麻烦你们了，去吃饭休息吧。”

吃瓜哪里算麻烦！你们两个明显不对呀，打卡的合照怎么能让你们偷偷拍！秘书小姐悄悄扼腕。

金霓透过眼镜瞅了眼那边站立如松的楚岚。

面上她们仍是十足有精英范地微微颔首，“好的，景总。”依依不舍地慢动作开门。

开……门……真的好想再吃一口瓜！

景竹慢慢捏住笔。

正午的阳光穿过云层，倾泻进落地窗，空气中漂浮起一层金色的薄纱。

那个人的影子被拉长，到了她的脚下。

两人的影子交融。

两人的信息素也像磁铁的两极，秘密地在两人周围不断吸引着靠近，缠绕成和煦而清香的气息。

是只有她们两人才知道的秘密。

楚岚的信息素是别的omega都不太能察觉的浅浅的味道。在AO匹配系统上，她和现有序列中的oemga都没有超过20%的匹配度，除了景竹。

景竹也是因为直系家属、把原定的40%匹配度设置成了33%，正好卡在这样的AO结合之后、三胎则100%可以生出AO稀有第二性征，所以她才会把拒绝高匹配度alpha的次数用光了。

她们都多花了一分精力去克制腺体。

她们都低了眸看那影子，想着：是她不自禁，是她影响了她，分开就好。

楚岚率先退了一步。

两人的影子分开了。

……景竹慢慢松开笔。

她低下眸，点击发送了公司内部的通知邮件之后，还是振声喊住了被冰糖雪梨熨帖得脸红红的金霓。

“金霓，请你们再等一等。”

她的音色就如她本人给别人的感觉，如冰下流水，看不破那凝结的冰层，入耳只先觉得冷，少有人能耐着寒分析那话中隐而未发的含义。

金霓弱弱扶了扶金丝眼镜，“好的，您还有什么吩咐？”

难道神通广大的景总，要追究她早上订购的所谓中西结合早餐，中是茶叶蛋配茶叶蛋只有茶叶蛋，西是难以直视的印度咖喱糊糊飞饼，不噎死人不罢休……吗？

秘书小姐也悄悄动了动高跟鞋，有一点忐忑。

景竹凉声：“金霓，你的身体实在不舒服，随时都可以回去休息，我刚刚发了通知，这个月大家的奖金都按三倍来发，你们两人可以额外从我这里再分得三倍。”

“……请你们务必注意身体。”

“还有……一直以来，谢谢你们交付予我的信任。”

景竹站起来，对呆若木鸡的两人，轻声再说。

“谢谢。”

等那两人红了眼、又碍于第三者在场、只能匆匆表达要为将军抛头颅洒热血的决心再离开。

办公室中只剩下一个顾自接着工作的霸道将军，和一个只不过同将军共乘一骑、就没头没脑进了将军帐篷、想给将军送上一碗热汤的大黑瞎子，臭狗熊！

狗熊楚岚默默想：一往无前的女将军，哪里是她暖融融的皮毛和粗心一碗汤就可以拐带走的，你你你，别心动别妄想了。

楚岚手中忽然变得极沉重的保温壶，是她早上急急忙忙淘宝同城配送下单巨款买的，全网识图比价都没来得及，不知道亏了几根油条。

虽然，早上那份丰盛得过分的早餐，即使再平平无奇茶叶蛋、看不下去糊糊大饼，光看其包装，已不知价值几十倍甚至上百倍、她的世界里、路边小摊阿婆炸了几十年从5毛涨到1块的油条。

这间宽广明亮的办公室，光那一片巨大的落地窗，楚岚都买不起。

那静静端坐在那里，现下又是在极专注地翻阅文书的人——

楚岚更高攀不起。

只是，贫穷的傻熊最信奉的，除了一身力量，就是投桃报李的做人原则。

众矢之的的女将军，还是维护她这头熊到最后，现在网上都找不到半点楚岚的信息。

楚岚的人生，早在beta母亲的冷眼和早早抛弃后，从来都是一人熊熊地一往直前。

她要偿还所有帮过她的人的人情，那样她才能心无负担，继续前进。

她更要尽自己的能力，像侠客一样、自在仰天大笑、帮助所有路遇的人减轻负重，让他们也能一往直前。

所以楚岚才能稳稳地将保温壶放在桌角，轻轻一笑。

“我就是太自重，才会熬这碗养生汤，轻口顺口又养心养胃，这是来还景竹小姐的债的。不经景竹小姐同意，就自顾自做这种事，是我自我意识过甚才对。”

楚岚的笑眸，在光中是惑人般的琥珀色。

在景竹看来，却半点不及昨夜车内、惨白的顶光中、紧张听课的那人不知为何、不时闪出来的一点笑意。

她为什么要笑，这时候，她为什么……还笑？

楚岚轻声：“我只是，想以自己的方式，谢谢景竹小姐。我平时做惯这类型的养生汤，只是随手一做，并不是想邀功来厚脸皮和您拉近距离。”

……虽然熬汤的过程中，看那个厨房那么精致的设备，楚岚就抓瞎了好久，找来厨师，那还是个鼻子昂到天上去的红脸老外，两人鸡同鸭讲地吵东西方饮食文化，最后以红脸老外要向楚岚学习中国功夫告终。

真的折腾了很久。

楚岚收回手，悄悄紧了紧咕嘟一下的肚子。

想到汤，说得自己都饿了，其实这份汤分量特多，本来，是想两个人分着喝刚好的。

她继续说：“景竹小姐体寒、血气不足，还饮食不规律，其实不应当吃什么快餐，饮食就应当以调养为主，吃一些利口健胃滋养的食物。”

景竹：“……是吗？”

她一点一点捏紧了笔。

公司系统内，必读的日程中，金霓添加了文件名很眼熟的冰糖雪梨。

她淡淡想：是了。

楚岚也想：唉。

两人的想法皆是：她对谁都这样，都很有礼貌，不少你一个。

哪里少你一个。

是我，自作多情。

阳光又被云层遮掩。

室内骤然暗下来，阴影散开，牵连成地下难辨的暗影。

楚岚又退了一步，却不能再和那个人泾渭分明地隔开。

景竹的指节捏得发白，嗓音已是凝成冰一般。

“楚岚小姐随意就好。只是，我个人还是坚持我的说法，那些东西对我来说不值一提。如果可以，希望楚岚小姐半点不要放在心上，我们只是临时的合作对象。”

她捡起手边的合同，冰凉的纸边在细嫩的指尖划出惨白的几道。

“这是这一周的合同，楚岚小姐放心，我们每一个系统规定的合作，都是明码标价。”

“已经是中午12点，麻烦您尽快签字，稍后我们还要合照打卡。每一次合约之外的合作，都是在增加景氏集团的风险预估难度。”

楚岚看到这一周，细致到每一次景竹看她帮她开止咬器，都有250元的巨款，顿时整个人都恍恍惚惚。

合……照……一次，一万？？

明明这些事都是她占了大便宜……

景竹递笔：“请签字。”

楚岚无暇看女子落出来的那抹皓腕，眸中只见锋利的银白笔尖，好像能划开一切的冰冷无情，不用想，只有拒绝。

可景竹声音沉沉：“楚岚小姐，您是我现下唯一可行的合作对象，我只能接受这样的合同，您所谓的口头还债，在我这里半点没有效力。”

……她不和她讲人情。

楚岚明白了，她签字了。

两人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一个序列上，却是冰冷的甲方和乙方。

却是从字迹都能看出来的，她们不是一路人。

再到景竹站近看来，解下止咬器，楚岚满心只有，这一眼，250，250，她一周的买菜钱。

直到景竹架好手机，两人要合照，楚岚满心也只有，这一拍，一万，一万，一万……好多钱。

两人好像合拍毕业照，还是有宿怨的两个同学一般，侧着肩膀，谁也不看谁。

一人冷峻的精英服饰、衣领也是一丝不苟，神情漠然。

一人t恤放在袋子里一晚上、胸口有一道明显的廉价的折痕，因为一万一万一万，连笑都不会，僵硬地咧出八颗牙，还紧张得舌头不知道放哪。

系统：……

距离不达标，亲密度不达标。

两人俱是一顿，肩膀相抵，再一顿，楚岚这次笑容自然了，只是两人相互交融的信息素。

啊！有一种臭狗熊占便宜笑嘿嘿的羞耻感……顿时，收起了亮晶晶的虎牙，矜持笑得一点不楚岚。

系统仍然：不达标，不达标。

两人几乎要脸贴脸到一块。楚岚一眼都不敢看旁边，她会笑吗？她又怎么笑？好像，没看过她任何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