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为将者,怎能在这个时候动摇心思?是黄哥糊涂了,今日我给你赔个酒,这事儿就算翻篇了,我们之后,还是袍泽……”
“如今战事吃紧怎可饮酒?黄兄,以水代吧。”林巾蹙眉道。
“害,你这人,”黄辽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道,“就是干什么都太用心,难怪年纪轻轻就能成为侍卫长,你黄兄像你这么大,还不知道干什么呢……来,林老弟,那给我们哥儿几个找个茶盏吧。”
林巾点点头,转身去拿。黄辽脸上的笑容却在他转身的一瞬消失的干干净净,那一瓶酒被他“咣”一下抡到林巾脑袋上,血沿着额角留下,林巾猛然一惊——
黄辽带来的几个人立马扑上去,有拧手腕的,有压膝弯的,黄辽抓起桌上拂灰的布一把捂住林巾的口鼻。
林巾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开始猛烈地挣扎着,可他挣不过几个人一起的力气,他被按在桌上,扑腾了几下……没了呼吸。
黄辽把那布扔在地上,看着林巾没有瞑目的死相,骂了一句,“蠢货。”
你要那忠诚有何用?
青山隐隐,败叶萧萧,天际暝鸦零乱。
俗话说得好,来的早不如来的巧。
可楚煊偏偏就是有那种运气,挑半夜来,她都没赶上巧。
青山耸立,两岸相对,船队顺江流而下,冲入敌阵。小剑关船队倏然看见前面一片亮亮火光,心下惊慌。下一瞬,就有无数箭雨扑来。
箭头被点着,上面浇上猪油,往守军船上招呼。木制的船身很快被点着,江面上很快燃起一片,岸上亮如白昼。
“来的还挺快的。”易辰心里暗道。
“哎呦,坏了,坏了。”黄辽慌道,还没让易辰点兵昭示呢。
“黄将军,快去开关。”易辰皱眉道。
小剑关船队很快就缓过劲儿来,合围过来。但楚煊这次想必是做了相当充足的准备,几只五牙战舰疾冲过去,将船队一分为二,各个方向的巨型拍竿降下来,将合围的船拍碎,拍散。
正在一旁看拍黄瓜大戏的木船迅速动起来,船头上放出钩子,将四散而逃的船勾住,将士们纷纷从船头跨过去,到小剑关的船上进行厮杀。
场面乱成一片。
楚煊乘的轻舟趁机迅速登岸,冲上来的守军被射杀而死。黄昊匆忙登上城楼,大喊道,“别打!开关!开关!”
守军不明所以,在城墙的箭垛上仍想再射一梭子,被黄昊的大手一把呼住脑袋打开,大吼道,“混账东西!还打什么?那黄昊都弃我们于不顾了!还给他卖什么命!”
城墙上守军无不惊愕,黄昊爬上高处,扯着嗓子开始胡编乱造,“扬州城里,黄昊已让他的家眷撤出!徒留我们兄弟在这儿给他拿命拖延时间!林巾等将听到风声已跟着潜逃!诸位还在打什么?开关!弃暗投明!”
易辰在城楼下都听见他这一阵义愤填膺的喊声,摇了摇头,轻轻笑了。
楚煊那会儿正踹开不断扑上来的守军,忽看的小剑关城楼忽然门洞大开,她心里一紧,弓箭弯起,直指城门。
易辰自那门洞里走出,城墙上的烽火照亮他清隽面庞,冲楚煊轻轻弯唇。
两人遥遥相望,隔着纷飞的箭矢和满天的火光。
楚煊匆忙抬手,这是制止身后将士向城楼放箭的举动。
她微微蹙眉看向他,在这儿见面属实是想不到,她身上还沾着刚才关下的青泥,脖颈上刚被划出一道血痕。
正在厮杀的守军也惊愕于城门忽地门户大开,场面似乎在火光里僵持住一刻。
僵持被黄辽打破,他连滚带爬地过来,嚷嚷道,“诸军不必死守!黄昊弃我等性命于不顾!我等愿归顺将军!开关,迎将军入关!”
这一嗓子不只喊懵了楚煊,当场的将士也无不惊愕。但主将已降,易辰前几日点兵说的话又犹言在耳,谁跟命过不去?手里的弓箭和刀戢纷纷掉下来,不消多时,声音响彻江岸——
“迎将军入关!”
“迎将军入关!”
“迎将军入关!”
楚煊眉头一皱,楚熠只在信上说今晚发兵,可从说过还有这样的场景。但再错愕她也得在场面上撑住,缓缓放下弓箭,把还跪在地上的黄辽扶起来,费力挤出一个笑,“将军弃暗投明,免小剑关血光,实属大义。今后诸位归顺我军,皆为袍泽。”
黄辽果然是个善于蝇营狗苟的,黄豆般的眼还挤出了几滴货真价实的眼泪,楚煊看着,笑容险些僵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