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闻云歌横插一手,兴许追杀这男人的就是她了吧。
“真是丧尽天良!”谢朝兮将男人扶起,半撑着他的身体,想要将人扶进客栈之中歇会。
“师弟。”虞芝的声音拉长,将他喊住,“你若是留在这儿,我便带着阿清先行一步了。”
谢朝兮回头,显然十分为:“师姐……”
他不愿将这身受重伤之人扔下,又不放心虞芝与段清离开,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那男子似是看出什么,担心自己会被抛下,连忙出声道:“恩公,我那仇家兴许马上便要追上来,求恩公带我同行!”
他看出来虞芝才是这三人之中能做主的那个,恳求的眼神望向虞芝。
但容色秾丽的女子却淡淡抬眸看了他一眼,眸中如同盛着冰,透着寒意,立刻便让他僵在原地,心头巨跳,匆忙撇开了目光。
“呵。”虞芝轻笑一声,音调变得婉转而危险,“这位道友,要么呢,你现在就滚;要么呢,就连人带玉一起给我留下!”
她脸上的笑意愈来愈深,语气却越来越冷,仿佛下一秒便要取人性命一般。
那男人显然被她骇住,手心的白弋令被攥得更紧,对死亡的预感包裹住他的脑海,身体颤抖着就要推开谢朝兮,想要离开此地。
但谢朝兮按住了他,又是同情又是不忍,对虞芝道:“师姐,于我们而言,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为何……”
他的话音未落,便见虞芝偏头看他,双手轻扬,像只是轻轻挥了挥衣袖,动作如同拂开眼前的灰尘一般柔和。可那指尖乍现的银色光亮锋利而迅疾,仿佛一阵风从他的耳边而过,有温热的液体溅在他的面上。
她脸上的表情谢朝兮万分熟悉,是与登云会之时如出一辙的、天真到残忍的表情。谢朝兮忽然意识到什么,他猛地转过目光,看向倚靠在自己身上的修士。
男人右手捂着颈,双眼瞪大,几乎要凸出来。按压不住的鲜血自他指缝之中流出,一滴一滴往下落,砸在地上,逐渐洇成一个鲜红的小坑。
难以置信的表情出现在他的面上,继而浮现的是意识到自己即将死去的惧意,与对眼前女子猛烈的恨意。
他张开口,似是要说些什么,但因为整个喉咙都被割破,气管暴露在空气之中,他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颈部的伤口极细极深,即便他后来以双手捂住脖颈,体内的灵力俱往颈间流去,也无法阻止生命的消逝。失了控制的灵力开始在自己主人的身边环绕,而它的主人却只能瞪着双眼,微张着嘴,直直向后倒去。
谢朝兮被这一变故惊得怔在原地,直到这时才伸手借助男人倒下的身躯。过沉的躯体使得接触之际发出“砰”的一声,他被压得半跪在地上,震起一波又一波的浮尘。
“师姐,你杀了他。”手中的人已经没了呼吸,他的动作稍显滞涩,抬头看向虞芝,音调悲凉,质问道,“为什么?”
虞芝却并不被他激动的情绪所影响,她只是耸耸肩,一双眸子单纯无辜,只剩那颗眼角红痣留下些许妩媚之感。
她的语气平淡,甚至像是无法理解谢朝兮的痛苦一般,轻松道:“想杀就杀咯。”
“哈。”看到谢朝兮脸上露出他从没有过的表情,虞芝的脸上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给过他机会了。他想走的。是你——留住他了,不是吗?”
是你——害死他的。
她的眼睛这样说道。
虞芝的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跪坐于地面上的少年身上,欣赏着他的崩溃与痛苦。
他是这样的善恶分明、一尘不染。
可见到了这样残忍的杀戮,他又会如何?
这样干净而澄澈的眸子,这样悲悯而纯白的灵魂,若是染上了疯狂、阴狠、偏执,又会是什么样的?
会变得……污浊不堪么?
一片血污之中,虞芝的声音响起,她问道:“师弟,这便是我坦荡的前路。还要跟着我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