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此事你做的过分了!”
顾小夭双手交叠于腹前,十指紧扣。
她盯着躺在床上,以后脑勺对着自己的秦子岳,微微凝眉,声音略显冰冷,语气失望道:“再给我点时间,我便能安稳拿下这凤栖城的一切权力,因为你这一闹腾……”
安家,乃是凤栖城屈指可数的大族之一。
周边田垄,大多都是安家之田。
凤栖城农户,超过三成都是安家佃农。
安家家主之弟,是城主府守将,城主最为倚重的将军之一,旗下兵丁个个悍勇。
安家主母兄长,是掌管着城主府户籍田册,人丁税目的户司长吏。
安家家主之子,更是拜师国子监中大儒。
可以说,安家掌控着半个凤栖城!
眼下这一闹,幸而及时阻止,否则还不知要生出多少祸事来。
这一刻,顾小夭眼眸低垂,眼中犹有疲惫闪过。
她好累!
片刻之后,她再度抬起眼,看着秦子岳的后脑勺,沉声道:“我知你志向,晓你不愿入赘皇家,成那行尸走肉般的人,往日念在师徒缘分,徒儿亦可容忍你七分,但师父你却从来不理解徒儿对你的心意,屡次坏我谋划,我亦能堵住悠悠众口,但师父……”
“徒儿这一切,做的值吗?”
说到此处,她表面不动声色,可语气中已多了一丝决绝,内心更是云起翻涌,那扣在一起的十指,骨节已然发白。
哪怕到了今时今日,她依旧没能忘怀。
在她六岁之时,父皇举行皇族祭天大典,所有皇子皇女尽皆浓重以待。
唯有她。
无人事先通知。
直到祭祀开始,她却毫无准备,甚至连一件像样的公主凤袍都没有,在老嬷嬷的带领下,她亦步亦趋,站在臣子堆中,人群最角落里,敬畏的望着高台之上的父皇,以及诸位风光无限的皇兄皇姐。
当诸多皇兄皇姐们,祭拜之时,她只能默默地低下头。
皇室祭天,她也该在场的啊!
她本就是父皇之女,是皇族血脉,是大夏的君,该站在台上,而不是跟臣民站在一起!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在百官万民眼中,便如同跳梁小丑一般。
正是在此时,一个温润谦和的少年,忽然出现在她面前,那高高的身影将她小小的身子笼罩在阴影里。
那一刻,她就想躲在阴影之下,一辈子不要出来。
但,少年却牵起了她的手,在她耳畔轻声说道:“殿下,你是公主,是为君,君岂能与臣子站在一起?”
“来,我送你上台,你也要和你的皇兄皇姐们一样,行皇家祭祀大礼!”
那一刻,她脑中轰鸣,浑身僵硬,不知该作何反应,就仿佛全世界在那一瞬都消失了,眼前只有那位勇敢的少年,牵着自己,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踏上祭天高台!
她能听到身后臣民传来的窃窃私语。
亦能看到高台之上,皇兄皇姐们异样的眼神。
更能看到父皇那如刀剑一般,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刺成两半的犀利目光。
但是,那一刻的她,无惧无畏!
因为在她前面,还有个护着她,将她罩在阴影中的少年。
少年庇护了她冰凉的心,让她浑身都逐渐炙热,甚至是燃烧起来。
当直面父皇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迷糊了。
根本听不清少年和父皇说了些什么。
短暂的争执一触既逝。
她只知道,在最后祭拜即将开始的那一刻,少年低下身,在她耳畔说:“殿下,不要怕,相信自己!”
“如果不会做,就跟着你的皇兄皇姐们学,他们怎么做,你便如何做!”
她知道,在少年的坚持下,父皇同意她这个邋遢的根本不像是公主的皇室血脉,留在皇家祭祀台。
那天过后,她昏迷数日未醒。
而那少年,也消失了。
直至数年以后,她通过各种途径才得知,原来,那个少年还在。
他还活着。
而且,是帝师之后。
百官们无视自己皇族血亲的身份时,只有他,还记得自己。
那一句‘不要怕,相信自己’,让她从冷宫中坚持下来,跟着宫中的老太监修炼,天资绝佳,不到十四岁突破坐照境,成为宗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