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首童谣在柳州越传越广,更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
常镰有些犹豫,不知他即将要说的事情,会不会触怒赵云兮。
赵云兮缓缓道:“你说就是了,我不会怪罪你。”
常镰镇定心神,忙道:“是。”
“在童谣传出来半月后,有对中年夫妇去到官府击鼓。”
赵云兮眼皮一跳,中年夫妇。
常镰略显迟疑,“他们胆敢声称,他们二人是姑娘您的生身父母,要官府送他们二人上京,与您相认。”
那对中年夫妇当时的言论,一出现就轰动了整个柳州。
柳州人士谁不知道当年太皇太后在柳州产子,虽说那个皇子龙孙没能活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圣祖爷和太皇太后二人收养的长公主。
而长公主就算身世大白天下后,依旧是高高在上,受万民敬仰的长公主。
她的生身父母,若有朝一日真认下了长公主这个女儿,岂不是地位水涨船高,日后搬到宫里头,过着锦衣玉食的富贵日子?
赵云兮一顿,生身父母?
这四个字,钻进了耳朵里,就像是惊起了她心中平静的湖泊里的万丈波涛。
她不由得就屏住了呼吸,等着常镰的下文。
常镰接着说道:“卑职等自是不会轻易相信,花了数日将这二人的背景调查的一清二楚,发现这二人竟是胆大妄为,胡乱编造他们与姑娘您的关系。”
“但自从这二人开头后,每天都有不同的人跑去官府击鼓,编造与您的关系。”
这样的荒唐事情,竟一时不能断绝发生。
一起了,一起又生。
柳州总督王将军知道不少人是剑走偏锋,想要奋身一搏,搏个平步青云的前程,但偏又涉及到了长公主的身世,慎重起见,他让人将每一个前来官府击鼓之人的身世背景都给调查的明明白白。
这股要同长公主认亲戚的风潮,在柳州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愈演愈烈。
就算有柳州将士的镇压,还有抓了好些个人关进牢房里,也没法完全禁止。
如今的柳州,充斥着一股奇怪的疯狂。
好像每个人都觉得长公主是从自己家中,被抱去皇家的。
他们应该要去皇城,住进皇宫,享受荣华富贵。
有些人甚至已经疯魔的,编造出了惟妙惟肖的故事,连自己都深信不疑。
“那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赵云兮也说不上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别的。
常镰有些犹豫,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赵云兮轻轻抿了抿唇,开口道:“我想知道。”
常镰这才道:“这对中年夫妇,不过是泗水镇里一对普通夫妇,成亲二十年,生了三个儿子,卑职等查到十八年前,他们头一胎的确是个女儿。”
“但那个孩子刚生下来,就被她的亲祖母给掐死扔进了水里。”
常镰说完,心中也难免有些发凉。
赵云兮猛地捂住嘴,心脏都快要从胸膛蹦出来了一般,“被她亲祖母掐死了?”
饶是自觉经历过大风大浪,再离奇古怪的事情,都能轻易接受的赵云兮,此刻也大为震动。
鸣音和修缘在一旁听着,也都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鸣音因着知晓些民间不成文的规矩,有些地方,若是媳妇儿头胎生了女儿,家中长辈就会以这个女儿妨碍了家中延续香火的理由,将她害死。
可这世上的孩子,哪一个不是生下来的时候,连话都不会说,路都不会走,又怎么会犯下丧命的大错呢?
常镰见她有些害怕,却依旧坚持问,也只好继续回答,“卑职审问过这家人的邻居,当年为这家人接生的稳婆就住在这家人附近,她没熬过审问,终于招供当年她亲眼所见,做不得假。”
而那个孩子已经死了十八年,又是被亲祖母掐死的,如今那个老妇也已经作古,不能为那个孩子以命偿命。
修缘已经闭上了双眼,双手掐诀开始小声念着经文。
赵云兮大喝了一口水,手不知何时捏成了拳头,只觉得心中开始燃起了熊熊的怒火,“那其他人呢?”
常镰只道:“待姑娘明日入了泗水镇,一见便知。”
“卑职等未能解决此事,是卑职等失职。”
这几个月以来,柳州发生的事情,已经足够匪夷所思。
常镰想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主子,您今日也累了,明日再问也不迟。”鸣音在一旁劝着,可算是将她劝着去客房休息了。
修缘小道童颇为失落的坐在驿站大堂内,一张小脸皱成了包子一般。
这红尘俗世里,怎么会有这般骇人听闻的事情呢。
亲祖母杀了亲生孙女,为何要杀呢?
长风卫们皆瞧见了修缘跟在长公主身边,关系极为熟稔,便待他也十分可气。
赵云兮无暇顾及他,常镰便道:“小郎君,也回房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前往泗水镇。”
修缘摇了摇头,却道:“我想在这里坐会儿再进去。”
刚刚听见的故事,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恐惧,以至于连念经都不管用了,他不想一个人待在房里,他要等着白哥哥一起回房才可以。
说话间,便见白琅抬脚走进了大堂,他的身后还跟着盛越。
白琅神情凝重,走进大堂,看见修缘了也只是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便去同常镰商议要事。修缘不好意思此刻打扰,就坐在长凳上,双手撑着下巴安安静静的等着白琅。
不想,盛越默默地就坐在了他的对面,安静的看着他。
修缘也盯着盛越瞧,一大一小互盯了好一会儿,盛越先开了口,“你饿了吗?”赶了一日的路,这小家伙也只吃了一顿干粮,这会儿肯定饿了。
修缘的肚子像是在附和一般,响了两声,他有些不好意思,“我好像真的饿了,姐姐给我装了一袋糕点。”他解下了腰间的荷包,打开放在桌上,里面慢慢的装着五块绿豆糕,这还是在扶风镇的时候买的,他可喜欢吃了。
盛越看着他的目光,愈发的温和。却见修缘没有立刻吃糕点,而是将荷包往他面前一推,“盛,叔叔,你也吃一块吧,你肯定也饿了。”盛施主看上去可高大了,肯定需要比他吃更多的东西,但晌午用饭的时候,盛施主就只喝了水。
盛越垂下眼眸,看着近在眼前的绿豆糕,却没有动。
“盛叔叔不喜欢绿豆糕吗?”修缘又问。
盛越却是站了起来,朝他伸出手,“我去厨房,你想不想去?”
修缘不知为何,双腿比脑袋懂的还快,他走到盛越身旁,想了想却没有牵他的手,他是出家人,不能胡乱牵施主的手。
盛越也没有执意要牵他,只是放慢了步伐,同他一起走向了厨房。
正在同常镰说话的白琅余光瞥见这一大一小的去向,不由得神色一顿。
“怎么了?”常镰问道。
“没什么。”白琅收回了目光。
“对了,我还没问过你,你们为何会同盛少当家,一起来柳州?”
“你认识他?”白琅反问。
常镰点了点头,“盛家的镖局生意做得很大,而且这几年他帮了我们不少忙”
驿站的厨房并不算大,两个厨娘正在烧水,看见盛越和修缘来到厨房,就颇为拘谨的开口,用着柳州当地方言问,“你们要做什么?”
修缘脑子嗡嗡的,一句都听不懂。
倒是盛越面色如常,取了二两碎银放在桌上,“借厨房一用。”
厨娘们拿了银钱痛快的就将厨房借给了他。
修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便只蹲在灶台后头捡着柴火。
盛越神色一顿,低声问道:“你会烧火?”
修缘点点头,没有半点儿犹豫就说,“会的。”他说着便朝灶肚里,轻车熟路的添着柴火。
盛越不急不慢的说起,“你一看就出生大户人家,为何会干下人才做的事?”
这话让修缘有些慌张无措,公主没有同他说过,若是外人问起这些问题,他应该怎么回答才对。
幸好盛越并没有打算追问到底,熟练地切了青菜下入翻滚的沸水里,又将面片切入水中。
待到一碗汤面做好,修缘只觉着腹中空空,连绿豆糕也不香了。
他舔了舔嘴巴。
盛越将面推到他面前,“吃吧。”
修缘的一双大眼睛霎时张圆了,“盛叔叔,你是为我做的汤面吗?”
“嗯。”盛越轻轻点头,“一整天,总要吃上一顿热乎饭。”
修缘闻着汤面的香气,绞尽脑汁的一想,便将装着绿豆糕的荷包递到盛越面前,认真道:“师父说,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盛叔叔,我用绿豆糕和你换这一碗汤面,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赵云兮无奈:修缘,你这小鬼头,一碗汤面就收服了你。
隔壁现言智齿开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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