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坠入一条黑暗幽冷的河流，随着堕落的灵魂一同沉没，伊莎琳有种窒息的错觉，却仍保留着模糊的意识，沉沦向更深处。

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觉，末日审判来临，天使的黑羽漂浮在燃烧的天空，星辰陨落，世界走向终末。他却罔顾一切，一边用翅膀裹紧她，阻挡着外界的攻击，一边忘乎所以地吻着她。

——或者说，拥有堕天使人格的“拉结尔”，本身就有这种毁灭性的、致命的危险倾向。

她紧紧抓住堕天使的羽毛，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救赎的浮木，但实则不然，这是缠绕着她纤细的四肢、令她下坠得更深的水下藤蔓。

深黑的羽翼遮蔽了一切光芒，构建出温暖幽暗的巢穴。书房的下层就是神殿，虔诚的信徒跪坐在神像前祈祷，他们却在这神圣之地长久地拥吻。

…………

抓住她手腕的那只手松开了。

抚摸她脸颊的手也轻颤了一下，悬停在原地。

伊莎琳睁开潮湿迷蒙的碧绿色眼睛，看到天使微微颤抖的纯白睫羽。他身后的羽翼已被收起，堕落的黑雾消散，眼眸中的血红也尽数褪去。

虽然放松了对她的禁锢，但他却没有推开她。

禁忌的吻仍在继续。

他用双手托起了她的腰身，让她能在桌面上坐稳，以一种与堕天使截然不同的温柔，捧起了她的脸颊。

他察觉到她有些呼吸困难，便收敛了自身的侵略性，由她来主导这个吻。

黑雾散去以后，明净的阳光再度落满房间，为少女的金发和天使的银发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边。空灵悠远的圣歌声遥遥传来，管风琴编织出天国赐福的乐章，白云在神殿高耸的尖塔后翻涌，天空湛蓝犹如神明的泪滴，这一切都成了他们身后的布景。

…………

伊莎琳缓缓移开唇瓣，回避着拉结尔的眼神，有些害羞地将脸颊埋在他的胸前。正在接吻的时候对方忽然改变了人格，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才好。

可她忘记了一件事，拉结尔的领口此刻还没来得及扣上，她的脸颊便抵在了他线条分明的肌肉上。他的皮肤是冷的，恍如祭坛上的大理石雕塑，伊莎琳的心跳蓦地加快，脸颊也微微发烫。

拉结尔的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狭长眼尾微微泛红。他垂下长睫，凝视着她姣好的侧颜，薄唇微张，想要开口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轻柔地喟叹了一声。

“拉结尔。”她轻声唤着他的名字，却依旧没有抬起头正视他的眼睛，这让拉结尔的心底没来由地感到一股烦躁。

不过天使很好地压抑了这丝感觉，他惯于忍耐，惯于遏止内心的欲/望，甚至是情绪。

拉结尔抬起手，轻抚少女单薄的肩膀：“……在他出现的时候，我没法控制身体，却能感受到他感觉到的一切。”

伊莎琳的耳尖泛出嫣红，双手紧紧抓住拉结尔的衣襟。

“我……”好像变得更糟糕了。

“对不起，拉结尔。”她埋在他怀里轻声说，“我没能推开他。本来是想吻你，那才是我给你的‘礼物’。”

拉结尔抬起手，缓慢而轻柔地抚摸着少女披落肩后的金色长发。

“没什么，”他垂下眼，空灵淡静的声音多了些许干涩，“我送给你的礼物也被他毁掉了。”

伊莎琳摇了摇头，她搂着他的脖颈，微卷的发梢拂过他的锁骨，让拉结尔稍稍抿紧了唇线——天使懂得禁欲和压抑，却也并非全无感觉，她离得太近了，从没有人抵达过这个距离，就好像两株互相缠绕的藤蔓。

“我会努力控制‘他’——我人格的阴影。”拉结尔仿佛下定了决心，“我会更虔诚地信仰神明，将他的存在彻底抹去。”

伊莎琳蓦地抬起头，直视着天使狭长冰冷的双眼。

他的眸色恍如薄暮时分的天空，晕染着浅紫和青蓝，如此美丽，却疏离到近乎无情无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