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刚解释完,苏长音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了。
“是我的疏忽,你如今也该配一个侍读了。”苏长音抿了抿唇,眸光微冷。
若有一个侍读从旁伺候,也不至于叶琅在受到欺辱时,什么都要靠着自己。
“侍读!”叶琅眼睛一亮,抬起头来期待地看着苏长音,“苏苏可以做我的侍读吗?”
苏长音愣了一下,旋即失笑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不可以哦,我现在已经是大夫啦,要给别人看病的哦。”
叶琅哦了一下,白嫩嫩的脸蛋尽是失望。
侍读是什么他还是知道的,三皇兄身边就带着三四个侍读,一天到晚跟着皇兄欺负别人之后又被皇兄欺负,整日里形影不离。
叶琅不需要玩伴,也不喜欢欺负,他只想要和苏长音一直呆在一起,如果侍读不是苏长音,那就没意思了。
叶琅撇了撇嘴,心里颇有些不乐意,但并没有说出口。
苏长音没有注意到他这点小情绪,虽然他起了念头要给叶琅配个侍读,但自己只不过是一介小小太医,而叶琅作为皇子,深居后宫之中,布帛菽粟样样不是他可以摘指的,顿时又觉得棘手无比。
“罢了。”他叹了一口气,似是自言自语,“待我想想办法。”
这件事暂时被搁置到一边,苏长音没忘记正事,开始给叶琅检查身体,伸手把脉、张嘴吐舌好一会儿,就着就着叶琅的病症写了方子,命宫女送到常生院煎药,很快宫女就捧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送上来,除此之外还有一瓶药膏并药粉。
苏长音哄着叶琅吃完药,又用药膏为他按揉了手臂,最后一脸郑重地将药粉交到叶琅手里,严肃道:“这个东西收着,以后谁要是欺负你,你就把这个洒在那个人身上。”
叶琅接过,盯着药瓶一脸好奇:“这个什么东西?”
苏长音冷哼一声:“是可以让别人哭着喊娘的好东西。”
苏氏招牌痒痒粉,谁用谁知道。
敢欺负他的小孩,不狠狠教训回去怎么行?!
护犊子心切的苏长音逮着叶琅好好上了一课,不外乎面对欺负时要如何险境求生,连孙子兵法都用上了,一直授课到日落西山,这才意犹未尽的告辞离去。
苏长音出了叶琅的院子,并不急着离开宫中,而是先去了一趟常生院。
叶琅受了凉未愈又掉进水里,若治不好很容易落下病根,轻易马虎不得,是以特意折回来嘱咐药童每日煎药的注意事项。
一旁的同僚宋清翘着二郎腿坐着,正拿着帕子擦拭自己心爱的桃木剑,见状忍不住打趣道:“果然还是贤弟技高一筹,把小皇子治得服服帖帖的。”
宋清便是那位提倡以武强身的太医,他手中的桃木剑也是平时惯常用来练剑法养生的家伙。
苏长音矜持地点点头:“那是那是,总归是比你们这些尽会逮着人欺负的更令人信服一些。”
宋清擦剑的手一顿,英朗的面容扭曲起来,被噎得说不出话了。
另一位同僚白子道哈哈大笑:“宋老弟三次上门给小皇子看病,三次皆铩羽而归,早说过让你不要自讨苦吃了!”
宋清翻了个白眼,吐槽道:“说得白老兄没被拒绝过一样。”
薛贵恰好提着一盒木匣子,从药室里走出来,听到此处,忍不住笑了一声,紧接着赶紧打起了圆场:“不管如何,小皇子肯就医吃药便是大喜事了。”说罢,食指点了点苏长音,笑叹道:“你呀。”
薛贵年纪虽然不大,但对待苏长音一直像是一个邻家的大哥哥,宽和且纵容。
苏长音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紧接着动作微微一顿,疑惑的抬起头问道:“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
白子道翕动鼻翼嗅了嗅:“你这么说,我好像确实闻到了一些。”
“确实有点臭。”
“咦,我也闻到了。”
薛贵笑着说道:“方才我在药室里头炮制阿魏,之前存的都快用完了,许是我身上沾了些味道,这才难闻。”
阿魏是一味树脂状的中草药,表面呈蜡黄色至棕黄色。具强烈而持久的特异臭气。
一听是阿魏,在场众人嫌恶的捏了捏鼻子,瞬间消除了疑惑,唯有苏长音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忍不住皱起眉。
就在这时,白子道注意到了薛贵手里提着木匣子,稀奇的问道:“薛老弟,你这盒子里头放了什么东西?”
“不过是一些祭品罢了。”薛贵微微一顿,轻描淡写道,“今日是我兄长祭日,方才特意和院判告了假,眼下正要去祭拜他。”
说罢,他朝诸位同僚笑着道了告辞,抬腿走了出去。
苏长音因为站位最靠正门,所以薛贵势必与他路过,两人擦肩而过时,空气中带起一阵风,奇怪的臭味愈加清晰的逼近鼻端。苏长音心中的诡异感更重了……这股味道他好像在哪里闻过。
他下意识的转过头,目光追逐着薛贵的背影。
不知为何,他竟在那道背影看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沉寂之意。
宋清手腕一翻挽了朵剑花,将桃木剑收回鞘中,口中啧啧有声:“这倒是稀奇事,我与薛贵同僚多年,竟还不知道他有一个兄长。”
“挺久远的事情了,你不知道实属正常。”白子道一脸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听说他兄长是死于非命的,建丰十年薛贵之兄京试落榜后,难以接受落差自尽离世,此后从未对人提及,莫说你了,我也是偶然听院判提及才得知。”
那一刹那间,苏长音如遭雷击,睁大眼睛猛然转过头看向白子道等人,身躯却像是被定住一般僵直在原地!
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战栗感席卷整个天灵感!
他终于想起来了,那个味道根本不是阿魏的臭味,阿魏味有硫气,而刚才的味道……更像是尸体腐烂的臭味!
苏长音曾经给卫严检查过尸身,对这股味道绝对不会认错!
而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那股气味并不是从薛贵身上散发出来的,而是……
他手中的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