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言俏看出他后悔,索性破罐子破摔,让他更后悔拉倒,于是嬉皮笑脸跟上,扬声:“世子殿下,等等我呀!”
他话里依旧不带情绪:“烦。”
曾言俏闻言,些许得意扬上眉间,轻哼道:“就让你烦,你自己要跟我出来的。”
“是——”他话音拉得很长,似夜色缠绵,缓缓卷入风中,迎来城外一片迟来月色,朦朦沉沉,叫人看不清远方。
这城门一出,曾言俏突然没了方向,茫然四顾间,真是不知该往哪走,她敛住气焰,乖巧问道:“世子殿下,您觉得,我们走哪边比较好?”
宋池渊丢来轻蔑一眼:“那你觉得,一个醉酒之人流落荒郊野外会去哪里?”
他说这话本带着些许讽刺之意,谁想曾言俏煞有其事的分析起来:“我觉得吧,人即使喝醉了,潜意识还是会寻个温暖的落脚处,比如寺庙啊,客栈什么的,您觉得呢?”
他不再废话,噤声往前走,沿着纤陌,踏过满地芳草,她急急追上:“去哪儿?”
“……”
宋世子不理,负着手,一路走得慢悠悠。曾言俏见状,不满放慢脚步,余光扫过他背影,一袭白衣挽袖,素袖里藏朱绳,衬起腕间一片雪白。随他动作若隐若现,那绳间坠下个银饰,正看似清莲绽放,侧看如凤蝶振翅欲飞,如此精巧之物,想来应是女子所赠。
曾言俏脚步一停,停在兰草枫叶下,眯起眼,看他走得不急不缓,却始终没有停下脚步。
她不禁质问起自己——这样的同行人到底有何用?仅管走自己的,全然不顾别人,甚至连搭理她一句都不肯?
罢了,她默念一声“告辞”,掉头就走。
那一头青丝似乎比来时更凌乱了几分,松松垮垮垂在头顶,吊得她身心极度不适。
寂静郊外,胧月隐去,林间风雨欲来。
宋池渊走到小路尽头,察觉到脚步声渐远,这才回头,沉声:“你要去哪里?”
迷雾笼罩间,有人气冲冲丢来一句:“十里香客栈!”
他问:“不找了?”
她答:“找,去客栈找!”
“……”
又是一阵沉默,像颗冷石头坠入黑夜,不声不响的忽然消失,徒留余人一阵心悸。
那感觉真是叫人心烦意乱得紧!
曾言俏忿忿然回头。
宋池渊立于枫树旁,那眼中满是不悦,直直凝视间,竟有几分责怪意味?
“他在责怪我?!!”
“哗啦啦!!!”
一场瓢泼大雨说来就来,捶打着林间花草树木发出巨响,回荡在原本寂静的黑夜,枝颤花摇,曾言俏还未来得及多想,豆大似的水珠淋漓而下,浇得人好一顿透心凉!
“轰隆!”一声,夜色里惊起电闪雷鸣,漫天霶霈洒落,树下的人抬眸,眸色一深,霎那间从不远处掀袍而来,还未跑到她跟前,长臂一伸,一拉,华袖翩翩卷过,袭着人冲进无边雨幕。
朦胧雨雾中,只见那白衣贵公子,翩若惊鸿,他长袍下护着个缃衣少女,脚步一踉跄,青丝顿散,那仅剩的香木发簪也掉落在地,忙回身去找,映入眼帘的,是片片红枫缓坠,飘飘零零间坠入泥尘,她低头,颗颗黑豆溅湿他脚上锦靴,她悄无声息皱起眉头,耳边响起他声音:
“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