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霁:“你倒是说?”
李伯缓缓道:“我珍藏六十年的老腊肉。”
“六十年?”初霁手抖,“我不会吃坏肚子吧。”
“不会。”李伯说,“肉是雪牙熊的肉。”
初霁读过《东洲妖兽三千种》,成年雪牙熊妖兽金丹修为。其肉食之并无特殊功效。熊骨粉却能续骨接经,若有经脉断裂的修士,长期服之能补回来一些。
初霁陷入沉思。
李伯:“你去测个灵根。”
“有时间。”初霁说,“对了,你说祁镇有事,到底什么事?不会是我爹找去祁镇了?”
她越说越心惊肉跳,倘使她爹滥杀无辜,她这辈子都追杀这姓廖的到天涯海角——
李伯:“去了。”
初霁差点骂出声。
李伯:“然后被大家糊弄走了。”
初霁笑了:“厉害。那你找我什么事?”
烛光摇动,东方既白,照得李伯平添几分苍老疲惫。他缓缓从轮椅底下抽出一根蓝布包裹的长条,解开。
一把造型古朴的剑显露出来。剑没有剑鞘,通身古旧青绿,缠绕着微弱的暗金光芒,剑柄上还刻着读不懂的铭文,只一眼,万古沧桑扑面而来。
这柄剑和初霁见过所有的剑都不同,它好似很沉默,也好似在叹息。
“执此剑者,执掌祁城。”李伯说,“这是千秋万代传下来的规矩。虽然数万年前祁城就已消失,祁镇也残破得不像样。”
他撩起眼皮,一双沧桑的浑浊的眸子望向初霁。
“你想握住这把剑吗?”
初霁神色渐渐严肃,十指交叉,手肘支在桌上:“我从没想过做镇长。”
“老板和镇长差不多。”
“有区别。”初霁淡淡道,“为什么是我,我才来祁镇不久吧?”
一室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李伯重重叹了口气:“因为我活不久了。”
他忽然笑了笑:“祁镇是个好地方,祁山有无穷无尽的秘密。它需要一个人坐镇。”
初霁重复:“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修士。”李伯说,“你有修炼天赋,其他人都没有。你也看到了,祁镇人都隐隐排斥外来的修士。”
初霁:“那你还让我做?”
李伯上身前倾,双眼睁大:“正因如此,执掌祁镇的人,才必须是修士!这个世界唯有修士才能算作人。凡人武人不过是蝼蚁,是刍狗,只能在修士之下苟延残喘。你不明白,上苍不公,有些人出生就注定做凡人,不论多么努力,修士只要动动手指,他们就——”
他语气激动,神情急迫,像瞬间老了十岁。
初霁眉头紧蹙,不发一言,神情冷静,仿佛在权衡他话语的真实性。
李伯突然卡住,胸口郁气化作长长的叹息。
良久,他苦笑道:“算了。这个担子对你来说,难免太重了。”
有时候他觉得初霁有种超乎常人的成熟,她独自逃难、独自修炼、独自做生意赚钱,独自做陪练教学生,放眼世上,别说十四岁的小姑娘,就算三十四岁的成年男子也不一定能做成她这样。
他十四岁时,只想着什么时候能睡懒觉呢。
但另一些时候,李伯清晰地意识到,初霁还是个少年人。
少年人不该背负这些重担。
初霁沉思片刻,慢慢道:“也不是不行。但在做决定之前,我有个问题。”
“李伯,你究竟是什么人?”
李伯一愣,双肩垮落,松开轮椅,哑声道:“我不能说。”
“我曾发誓,我今后此生,都不会透露一个字。”
初霁撑着下巴:“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不答应呢?”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二人。李伯这才发现,已是清晨。
初霁拔开门栓,管事一脸警惕,站在门外:“那个,家主说,今日辰时和你在正堂见,黎望夏公子也在。”
“好。”初霁关门扭头,“李伯你来吗?我等会儿要讹黎家家主,顺便让他看看你的病?”
李伯脸一黑:“没病,不去。”
初霁:“是谁跟我说活不久了。”
“老夫死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