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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应该常有人来,陈旧但很干净。她试了试琴键,还算灵活,音色也不错。

她垂着眸子,指尖在琴键上飞快的跳动起来。

弹得是巴达捷夫斯卡,《少女的祈祷》。

结构并不复杂,四小节降E大调后紧接着主题变奏,曲如其名。

她弹的认真,而周枉就闲闲倚着钢琴站在一旁,听少女一层又一层的悠扬琴声在夏夜里弥漫开来。

这琴声像极了少女的轻柔低语,又像夏夜海边拍打着砂砾的浪花,此刻就这么漂浮在他耳边,漂浮在旧舞蹈教室里,漂浮在湿热的夏夜里。

最终随攀附着潮湿墙壁盛开的红色蔷薇花瓣,一同落进松软的泥土里。

周枉把玩着手机,继而在她弹得入神时点开相机。

沿着构图线把穿着校服纯白衬衣的女孩框进中心,按下了快门键。

送阮眠回家后,周枉又绕道去了彪哥烧烤店。周五店里人很多,快两点他才结束往家里走。

老职工小区已经不剩什么住户,留下的大都是老年人,这个点安安静静,连草丛里的虫鸣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是在快要到家楼下时听到的动静,两三个人叫骂夹杂着打火机点烟的咔擦声响。

“我说,没钱就别他妈来,老子见着你就晦气。”

“你儿子上次可没少给我们苦头,有红姐在老大那边不好做,老子在中间办事儿真倒了八辈子霉!”

“别、别啊,我上次就赢了一千,你们再让我去一次,这次肯定能赢!肯定……”

是他爸。

“行啊,钱还了就让你进,什么时候还钱?”

“这……不让我进我怎么赢钱啊,赢了就还你们……”

“哥别和他废话了直接上手找吧,我就不信他儿子没给他点生活费。”

烟头被扔在地上一脚碾灭,拽衣服骂脏话的粗暴声响交叠而来……

砰——!

“操,谁他妈扔老子?!”

那人低头看,地上是个空了的易拉罐,可口可乐。

“傻B东西敢砸你老子了?谁……”

“周枉。”

被堵了的男人听见这句,慌忙抬头看过去,继而在对面两人没留神的空隙飞快躲到了自己儿子身后。

周枉从黑暗中走到路灯下,小虫迎着光绕圈飞。

两人中穿了工字背心踩着人字拖那个说了句脏话,看向周枉:“什么意思啊这是,打算赖账?”

这话客气不少。

周枉看了眼身后,他老子眼神闪躲,说了句欠的不多。

“欠了多少?”

“两万三。”

周枉没接话,摸了根烟,低头点上。

“最晚什么时候?”

“下周。这次要还不上别怪我见你老子一次打一次了啊。”

他手指掸了掸烟灰,顿了两秒开口:“下周能还清零头。”

“你逗我呢吧周枉?你现在手头没两万块?”那人笑,“也是,你不帮红姐做事很久了。”

他又问:“那到底什么时候能给我?”

“说了下周还三千。”周枉开口,紧接着在背心要皱眉发脾气之前又说,“上次红姐说的那单,我接了。”

背心哈哈笑起来,也点烟。

含糊着开口:“早说不就没这么多事儿了,不过说是说啊,这次这人贼他妈难对付,红姐让你小心别违法让条子抓了。”

“嗯。”

背心见他点头,眼里多了几分情绪:“周枉。反正你也读不进去书了,考虑考虑跟着红姐混呗。”

他吸了口烟:“她多照顾你啊。给你钱赚还要帮你考虑怕你进局子的,明显就是喜欢你想让你给她暖被窝啊,离了一次身材还那么好……”

“不考虑。”

周枉打断。

他盯着对面的人,眼神看的人心悸:“谁说老子读不进去了。”

背心咽了咽口水,欠欠地接话:“你都这样了还想读书啊,说出去不是笑话嘛,谁信?”

周枉没说话,气势却强的让人害怕。

最终背心败下阵来,说了声走了就转身离开。

空气里又安静下来。

周枉靠着路灯,又点了根烟,地上好几根烟头。

旁边的男人问了他几次回家吃点东西,他都没应。

大概是肚子实在饿得不行了,男人准备自己先上楼。

“上次在医院怎么答应我的。”

在男人快要走到楼道口的时候,周枉开口。

他闻言身形顿住,腰仿佛被压弯了一截。

几分钟后仍旧什么都没说,上了楼。

烟雾顺着指尖缭绕遮盖住视线,周枉这时才终于有空看手机,很多条消息几乎要挤爆微信。

而置顶位有一条三小时之前的消息。

【明天请你吃顿好吃的,有空吗?】

他眸子在上面停留了好一会儿,打了两个字。

【有空。】

和周围包裹着他的这一切都格格不入的简单见面,于是周枉夜里不可避免的梦到了点不可言说的。

梦里仍旧是那个舞蹈教室。

她穿着校服衬衣,白色的,袖口下是干净纤细的手腕。

而他在她下方,手扣着她的。

红的唇、白的肤,交叠着一些暧昧的喘.息,被一层又一层梦幻的钢琴曲所覆盖。

窗纱微动,上课铃响。

她朋友远远在走廊里喊她名字。

她刚刚离得那么近,现在突然又离得那么远,穿着校服衬衣和裙子跑向她们。

“你怎么和他呆在一块?那个烂人。”

有人说。

“是啊,成绩好烂,他不配和你说话。”

有人应。

梦里的他也听惯了,并不在意。

然而下一秒,她接话:“你们说得对,我再也不理他了。”

……

砰——

碎成千千万万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