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章拜忏

萧引离烛火远了一些，“我这是在提醒楚太子，莫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后头还未剪到的蜡烛炸开烛花，“哔剥”作响，楚泺手握烛剪，眼疾手快剪下一个又要炸开的烛花。

“殿下太不了解我，我这般人，做嫁衣也只为自己做。即使已经做好了，那也只能我自己穿，别人要穿，也要掂量掂量够不够得着。”

“楚太子真是有把握。”

虽是白日间，偏殿背光，不甚明亮，一屋子的蜡烛散着昏黄的光晕，将萧引笼在其间，让人琢磨不透是在夸赞，还是在嘲讽。

“这不是赖着有一双慧眼么？慧眼识英雄，识到了殿下。殿下还三番五次来试探于我，合作么？不就是讲究信任二字，殿下竟是未曾予我？”

楚泺松开剪柄，活动着手指，这柄口狭窄，勒得她手生疼。

楚泺的手生得很好看，匀称修长，指腹尖尖，在热光洒到的地方依旧是冰玉一般，泛着冷白。

萧引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盯了半晌，将腕间佛珠取了下来，屈指慢慢转着。

“殿下怎么还静起心来了，莫不是被我说到正点上，心虚了不成？”楚泺在余光中瞥见，调侃道。

这时，万柯在门口唤道：“殿下，三胜公公来宣旨，正在静室等着。”

萧引一路来到静室，三胜负手站在里间望着壁上的字画。

“三公公怎么亲自来了？是父皇有何要事么？”

三胜听见此话转身回头，一张不算老迈的脸上堆叠起几道皱纹，笑出来的。

“咱家见过殿下。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这不是还有两月就到太后娘娘寿辰了么？本来娘娘有意到寺中行‘拜忏’礼，哪知太医把了脉，说实在是不宜出行颠簸。邓老太君听说，便入宫请了旨，要替太后娘娘来寺中‘拜忏’。陛下今日刚下了旨，明日邓老太君便会过来，刘尚书家夫人陪同。陛下知道殿下今日刚来了寺中，引导楚太子静心思过，便叫咱家先来说一声，提前备着。”

萧引听了迟疑道：“都是些女眷，由引来办，恐怕不妥。”

三胜“嗐”了一声，“这个殿下无须担忧，但时候会有各家男眷陪同，陛下是看重殿下熟悉寺中，接待、礼忏等一应事务全交由殿下一人操持，这是对殿下的赏识。横竖桃叶寺也是经常接待京中贵人，这些方面早已得心应手，左不过邓老太君行忏之时，殿下略微陪同陪同就是。”

萧引言谢：“多谢公公提点，竟是引多虑了。”

三胜见萧引如此虚心受教，不由得意非常。

“殿下不必如此生分，如今殿下领了教导楚太子之差，必定就不入朝堂，不免耳目塞听，过些时日便好了。”

萧引深深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这楚太子冥顽不灵，难以引导，父皇将这差事予本王，本王却办不好，真是汗颜。”

“要咱家说殿下如今离了朝堂到这寺中还清静，要说那楚太子么，赵王瑞王不是一直与他交好，殿下也不要太过约束，不要失了情面。”

“公公说的是。”萧引有点疑惑，“但公公所言清静，又是何意？近来朝中无甚大事。”

三胜轻轻跺脚，走近些，说：“殿下是不知道，今日早朝御史台弹劾吏部杨尚书，此前有卖官鬻爵之嫌。虽说是延德十几年的事了，捕风捉影的声响都快沉了底儿，哪想被御史台翻了出来，陛下大怒，直接交由大理寺查办。”

“那杨尚书可曾革职？”

“本来是要革职的，但不是春闱快到了么？吏部正是忙的时候，陛下旨意都下了，又被张相劝了回去。”三胜感叹道，“可怜那杨尚书，吓出了浑身的汗，走都走不稳了，还是咱家给搀到宫门的。此前些年，买官卖官之事还少么？哪个大人手上没沾过，哪知自延德十六年，陛下忽然就要严查，一路拖出来多少大官。咱家瞧着还没完呢！”

“父皇有兴盛朝邦之心，是万民的福气。”萧引淡笑。

三胜一惊，怎么一时忘形竟在王爷面前公然谈论朝野大事！赶紧连连欠身：“殿下说的是，是咱家眼低了。”

萧引伸手将他扶起来，“三公公今日忙累，喝杯茶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