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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殿。

晏斐掰着手指头讲完方才所有的事,对话及细节都记得十分清楚,说完后忍不住加了一句问:“可今日我们不是已经参加过宴会了吗,为什么我还一定要去和皇祖父一起用晚膳呀?”

孙氏将手中的书合上,搁到桌子上才将思绪转回来,柔声道:“不是只和你皇祖父,还有你四叔和六叔呢。”

晏斐:“若不是母亲叫我提醒,皇祖父果真是想不到六叔的,我去东宫的时候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从桌上拿了糖果,吃到嘴里忍不住心想:六叔那里的糕点不甜,连糖也淡淡的。

孙氏沉默了片刻,叫人将送来的东西先拿出去,显然是怕他多吃,晏斐则悄悄对着疏萤挤眉弄眼表示不满。

“你皇祖父心情如何?”

晏斐眉眼一弯,歪了歪头说:“您知道皇祖父最喜爱我了,有我在,他总是温温和和地说话,一点也不严厉。”

“那就好,”孙氏抬手一扶鬓边那支红梅玉簪,眸色掩在垂下的眼睫里,轻轻道,“你封爵是好事,以后读书大约也不在昭阳殿读了。若同你六叔一起,可以常常互相关照。”

晏斐惊诧:“怎么互相关照?”

“你也说了你六叔孤零零的,有时在御前你可稍稍帮她解个围,读书上有不懂的自然也可请教她。”

晏斐“哦”了一声,还想再问什么,孙氏却已吩咐了宫人带他下去休息。他告退前望了一眼灯光下的母亲,姿态端的是清雅娴静。

他有时觉得母亲是个很矛盾的人,既要自己像个天真笨拙的小孩,却又让师傅教自己那些高深莫测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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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旦之后元宵热潮接踵而至,百官循例有十日的休假时长,或各自团圆,或宴饮聚乐,或走街观灯,宫内署衙便都骤然空荡下来。

晏朝在东宫实在有些闷,索性直接去请了旨,微服出了趟宫。

随行太监及侍卫只精挑了几个,梁禄未曾跟随,临行前照例是一番千叮咛万嘱咐,依依不舍地看着车驾远去。

出了宫晏朝才想起来问小九:“今年沈微同届的同年会,在何处举办的?”

同年会是科举同榜官员的聚会,郎署官员日常事务繁忙,恰逢元夕,相聚叙乐再好不过。

她记得去年是在孟家,但今年是决计不行的。

“殿下,今年在李阁老宅中,”小九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今年聚会仿佛时间长些,听闻昨日已经开始了,但众人仍未尽兴,昨晚欢饮至戌时才回去,今晨又聚起来了。”

晏朝慢慢思忖,与沈微同榜的状元是孟淮之孙孟庭柯,李时槐的幼子仿佛进了二甲前十名。不过这同年会原本不过是个聚会,只要主盟者人品不坏皆可。很显然李家位高权重又人脉颇广,那些资历本就浅的官员不会不给这个面子。

然而若是沈微也肯去的话,这其中倒是值得再思量了。

小九问:“殿下要去吗?”

晏朝拿不定主意,只先说:“先走着看罢。”

小九应了一声,想了想又道:“今日首辅大人宅中也有宴会,内阁中好几位大人都去了。”

晏朝摇头:“这更不合适了。”

轿子原需行经闹市,小九立在街头看了半晌,最后决定绕道。晏朝倒是无所谓,只道:“你别迷路了就成。”

小九当即保证:“您放心,这路小的走过多次了。”

路线倒是没问题,只是才出街道口,当头横冲直撞过来一个人。侍卫眼疾手快上前举剑拦住,轿夫皆临危不乱,再心惊也都先将轿子停稳。

晏朝拧眉,出声问:“何人?有意还是无意?”

小九上前欲看时,那疯癫之人抬头,脸色涨红,左颊发青,显然是被人打过,他周身弥漫着酒气,衣衫略有不整,脚下踉跄的步子才被打断,仿佛恢复些意识,勉力吐出来几个字:“尊驾恕罪,在下无意……”

“狗贼,欠打!你……”

后面忽然又跟来一个,威风凛凛,出声便毫不客气。不过后面的话在看到小九之后便又戛然而止。

空气霎时静下来,晏朝狐疑掀帘,一眼看到不远处那人,穿的倒还是士庶人家的直裰,唇上的胡须显得莫名有些不自然,但是表情却凶狠得紧。

四目相对。

晏朝挑眉:“当街行凶?”

远处的是兰怀恩,那近处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