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宇芳沉默了一会儿,方才犹豫着说:“当年你姥姥姥爷不同意我跟你爸在一起,你爸就偷偷摸摸地来找我,每次来都给我带点小礼物,后来他突然消失了一段时间,我这才知道原来每次带给我的东西都是用偷邻居家的鸡卖的钱买的。当时你爷爷家穷,拿不出钱,只能任他被带进了派出所。”
薛宇芳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口气,极悔恨地说:“唉!怪我啊!我要是早知道他那钱来得不正当,死活我也不要那些东西啊!徽钰,这事怪妈啊,是妈妈害了你!”
吴徽钰也是灰心不已,她安慰母亲:“妈,这怎么能怪你呢?我大概就没有这命吧,嗨,命不好,不能怪任何人。”
薛宇芳沉默了,曾几何时她也觉得自己命不好,可直到遇到了许佑平,她才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了,可是他现在又……唉!薛宇芳不由叹了口气,老天真是薄待她们母女啊!老天为什么总是给她们出难题呢?
“妈,你也别多想了,一个人一个命数,上天给我关上了这扇门,说不定在哪里又给我打开了一扇窗呢。”
吴徽钰苦笑了一声,有气无力地道。可她现如今,也只能用这样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对了妈,许叔最近还好吗?”吴徽钰问。
“不……好。”薛宇芳的调子拖得很长,仿佛要隐瞒事实,可又不得不被现实打败。
“妈,虽说听天由命,但人定胜天,许叔人好,上天不会对他这么不公的。”吴徽钰宽慰道。
薛宇芳哽咽了,她应了一声,良久说不出话来。
吴徽钰也沉默了,她此刻的心跟在热油锅里煮着似的,有挣扎的本能,却没有重生的力量。
就这样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忽然,薛宇芳吸了口气,颤颤地说:“闺女啊,咱娘儿俩是从苦水里泡过来的,妈老了,但你的一辈子才刚开了个头,听妈妈的,别丧气,啊?”
吴徽钰的心里在流泪,脸上却露出笑颜,她故作轻松地说:“放心吧妈。”
赵子亮许是也打听到了一点,他虽然没明说,但他的态度全放在了行动上。他不再把苏慕明往回带,在家里也不再大声说话或者故意挑事,他甚至戒掉了游戏,常常将家里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很干净,他还学会了做饭,三天两头做些可口小菜,放在罩子里等吴徽钰吃。
吴徽钰一度以为赵子亮这是作妖的前奏,她观察了两天,没想到赵子亮这次耐力持久且行动力强,他又回去干中介了,不仅如此,他还接了个私活,给正在安市拍戏的一个剧组做摄影助理,收入相当可观。
赵子亮渐渐地忙碌起来,而他越是忙碌,吴徽钰就越是焦虑,她在经历过大起大落之后,对任何事情就再也提不起兴趣了,她甚至有时会精神恍惚,在路遇政府部门时会不由自主地驻足,然后盯着看很久。
离公考全部流程结束不过才过去了四五天,可对于吴徽钰来说却像度过了四五年,她虽不至于整天以泪洗面,但绝对是以泪洗心,这是一种河流即将干涸、蜡烛即将燃尽的状态。
周杨跃递补上岸后,拉着魏东和白雪来找过吴徽钰一次,吴徽钰装得极其云淡风轻似的,连声对周杨跃和白雪说“恭喜”,周杨跃倒极不好意思地回说“不敢当”,两人各自心怀鬼胎,再也无话。
几人之中属魏东最为成熟,他像那晚一样,要求他们先走,他有话要说。这次周杨跃和白雪不再起哄,反而暗暗松了口气,随即就告辞了。
只剩下魏东和吴徽钰两个人的时候,魏东从皮夹子里抽出几张名片递给吴徽钰,开门见山:“给你几张名片,都是我要好的朋友,我也已经联系过了,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岗位,没有的话我再找。”
吴徽钰吃了一惊,她没想到魏东竟会主动帮她找工作。可是她又觉得万分丢脸,还有几分不悦,她想魏东这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在居高临下地看她吗?
“师妹,你别多想,你遇到困难了,我作为师哥和朋友,伸一把手是应该的。周杨跃和白雪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只是不好意思说。”魏东说着,推了推眼镜,仿佛也有些局促不安。
吴徽钰笑了笑,颇难为情地说:“谢谢你啊,师哥。”
“不客气。拿了工资请我们吃饭啊。”魏东难得开一次玩笑,却因为开得不熟练而两颊微微泛红。
“一定的。”吴徽钰也笑,心里却极其苦涩。
魏东走后,吴徽钰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去找父亲吴泽斌,必须去,她必须当面要个说法,无论事实真相如何,她都不可以不明不白地吞下这个苦果,而她的父亲、始作俑者,却半点不知情。而也只有去过这一趟,她才能真正释怀,然后重新开始。
吴泽斌住的是电厂的职工房,因为近几年政府大力倡导“旧房换新颜”,改造后的老小区干净清爽,管理也比之前严格许多。因此,当吴徽钰远远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摆摊贴手机膜时,她顿时吃了好大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