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誉在她眼里一直都只是个好看又骄傲的小孩,但她和一个小孩是绝不可能会有结果的。
好在像这种被人忽然表白的情况虞觅也不是第一次碰见了,她只愣了片刻便反应过来,笑道:
“谢谢你喜欢我,不过你年纪还小,见到的人还不多,才会觉得我可能有点吸引人,但是等到之后见到更多更好的姑娘,就会明白……”
虞觅再次被谢誉打断,他直直的看着她,大概是察觉到虞觅的话音里有拒绝的意思,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握紧了拳头,执拗道:“你就是最好的。”
他语气坚定的补充道:“不管我以后遇见再多的人,不管我长到多大,你就是最好的。”
“……”小小年纪,还挺会说情话的。
但是可惜找错了对象,虞觅又笑了笑,尽量不让气氛过于尴尬,也不去伤害小孩的自尊心,道:“可是我们还不熟,你也不知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况且……”
谢誉道:“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会熟悉的,你又怎知我不知你是怎样的一个人,我说我喜欢你——”
虞觅脸上依旧挂着温婉的笑,平静地把自己没说完的话补完了:
“况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谢誉的话戛然而止。
气氛一时陷入了死寂。
隔了很久,谢誉又不死心的,甚至于有点卑微地问了一句:“那个人是我吗?”
虞觅摇头,道:“不是。”
院里的雨一滴接着一滴的打在苍翠欲滴的绿植上,从屋檐上汇集雨水,砸在屋檐下的青石板上。
雨声那么大,可此刻她同谢誉间的那份沉默却尤其的明显,谢誉一直看着她,她坦荡的同谢誉对视,也眼见谢誉眼里的那份期待一点一点的消失。
最终他转过头去,不再看她,对着面前被草树映衬的苍翠的雨幕,道:“哦。”
他说:“那我走了。”
虞觅看人的时候眼里永远带着温柔的笑意,就算是此刻也是一样的。
谢誉不敢看她,可也不敢不看她。
这个女人简直温柔的近乎冷漠,他又听见她问:
“那你不等睢之啦?”
谢誉有些慌乱,他不知自己该作何反应,便转过身离开,一边走一边道:“不等了,他会来找我的。”
虞觅继续躺在藤椅上,心里想着这小少爷其实是个挺招人喜欢的小孩,虽然她同他不可能,但是她私心里还是希望他日后能找一个好妻子的。
她这般想着,又拿起了自己的话本子来看。
原本消失了的脚步声忽然间清晰了起来,甚至有些急促,虞觅还未曾来得及去看一眼,便忽然被一个人揽进怀里,那人甚至不由分说开始吻她。
“?!?!”
说是吻其实也不算,虞觅那时虽说也没有同别人亲吻过,但好歹是见过猪跑的。
这人没一点技巧,就是很简单拿自己的唇碰她的唇,她听见他有些粗重的呼吸声,也能闻见他身上清冽的冷香。
手里的话本子掉在了地上,书页被风吹的哗哗作响,泛黄的页面被接连飘进来的雨水打湿。
虞觅反应过来后便推开了他,从藤椅上站了起来,然后甩了他一巴掌。
她的力道不轻,谢誉的脸开始泛红,他眼眶也是红的,身体紧绷着,目光执拗的看着她:“你讨厌我吧。”
“反正你也不喜欢我,那你讨厌我吧。”
虞觅虽然脾气好,但她也有自己的底线,谢誉这样属实是惹怒了她,她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嘴,顿时觉得自己方才对谢誉的‘招人喜欢’的评价实在有失偏颇。
她不想同他再多说什么,只冷着脸道:“滚。”
谢誉走了,确切来说是跑了。
他跑进了雨中,像逃一样从虞觅面前跑了。
虞觅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被一个她眼里的小孩强吻,她又擦了擦嘴,察觉到一丝疼痛这才发现自己嘴唇居然被刚才那个小兔崽子弄破皮了。
真是无语。
虞觅怎么也想不到她第一次和人亲亲居然是被偷袭的。
她又在心里感叹了半天人不可貌相,等到自己稍稍冷静了下,脸上的热退了些她才弯腰把书卷捡起来,
刚站起身来,虞觅又忍不住开始思考另一件事情。
谢誉如今大概正处于青春期中的叛逆期,这种年龄的孩子大多敏感脆弱,谢誉也不知道晓不晓得自我排解,她刚才态度有些冷漠,这人该不会想不开吧?
不往这方面想还好,越想越担心。
虞觅觉得有点憋屈,明明是她被轻薄了,这会竟然还要反过来去担心那个熊孩子会不会想不开寻短见。
这样想着,虞觅最终还是怀着无比无语的心情进屋拿了把油纸伞,打算出去找一找谢誉。
大雨不停歇的下着。
找到谢誉意外的竟没有花费多少时间,约莫一柱香左右虞觅就找到了他。
她本想着谢誉说不定已经跑远了,但她没想到谢誉就在长信候府偏东门那块的围墙边上。
这个地方其实十分的偏僻,又不靠街道,侯府人的进出大都集中在前后门,东门西门平时也没人出入,这块甚至连草木都比别的地方要茂盛许多。
虞觅刚从东门出去,就见谢誉蹲在那块的转角处。他竟也没有找个地方躲雨,就那般直接的蹲在那淋雨。
虞觅停下脚步,她站的地方恰巧有一颗树挡着,相对还算隐蔽。
她属实未曾想到她竟会见到这样一幕。
那个在她眼里向来骄傲的小少爷,就算方才被她拒绝也是一脸‘别指望老子会为你难过’的谢誉躲在这里哭。
这种事情实在不像是谢誉能做出来的,若非是虞觅亲眼瞧见,还真不会相信。
他不是蹲在那无声的流眼泪,而是真的哭出了声音,一边哭还在一边说着“对不起。”
虞觅想,他确实该跟她说句对不起。
雨声模糊了谢誉的声音,但是虞觅站在这里还是能听见谢誉又说了“别讨厌我”这几个字。
“对不起,别讨厌我。”
虞觅默不作声的看着,听他在蹲在墙角一边哭一边和自己道歉,心里其实也没什么波澜。
她只听了一会后就想,算了,左右只是一个小孩而已,知错了就好,她不计较。
虞觅没让谢誉发现她,也没有发出声音来,待到大雨有所停歇,她见谢誉的情绪似乎稳定一些了,她才转身离开。
木门被轻轻的关上。
那时的谢誉还不知,他年少时最狼狈,甚至最不愿被人知晓的一次崩溃,被他此生最爱的姑娘看见了。
他们后来又见了许多次,虞觅确信自己曾同谢誉或多或少的有过牵扯。
可是惊悚的是,此去经年,她再次见到曾经那个一眼惊艳的少年时,却一点儿想不起来了。
她竟然丝毫想不起来她们曾在年少时有过纠葛,甚至她连想起他的名字都有些艰难。
谢誉,谢誉,谢誉。
明明那些记忆都在,可为什么她那时候没有想起来,而却在今日忽然的,想起来了。
钝痛感忽然袭来,甚至伴随着一阵有一阵的晕眩,虞觅皱着眉头,呼吸粗重了些,在一片混乱中,她好像又看到了那个梦。
那个,她刚刚醒来时的做的梦——以第三人的身份,走马观花的看了一遍她和霍策那极具戏剧性的,所有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