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渊收敛了几分,面上却依旧睥睨:“我说你们,到底有什么大惊小怪,江湖仇杀、你死我活之事原本就再正常不过。魔教倒台后,这些年武林中因私引发的祸事还少吗?怎么,其他门派都可以作乱,就唯独我们踏雪山庄不能死人?”
“踏雪山庄是中原武林的表率,也是正道武林的象征。”君长鸣凛凛姿态,站在厅中一字一句道,“别的门派可以乱,但踏雪山庄不可乱,别的家族可以死人,但君家不能死人。”
君渊冷笑不绝:“不能死人现在也死了,死的还是堂堂的君家大少爷,讽刺么?说到底,谁人不都是一颗脑袋一条命?装什么高贵劲儿!”
君长鸣冷目以对。
“代庄主啊,我劝你还是收收名门正派的架子吧,还有那些无聊的自尊,早些面对现实,或许还能在武林的腥风血雨中活得长久一点。”
君晚望着两位争执的兄长,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也认为,如今的踏雪山庄应及早正视黑掌人,联合武林同盟做出回应和反制。
君长鸣走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站在君渊面前,皱眉道:“如今踏雪山庄遭劫,君家先祖辛苦创立的基业岌岌可危,无论大哥还是在座的众人都逃脱不了,你却只想着自己如何能活久一点?我问你,假设落入黑掌人手中的人是你,你会交出踏字诀换自己苟活性命吗?”
“当然会,”君渊不以为意的支起下巴,“踏雪山庄、踏字诀算什么东西,哪有我的小命来得重要。”
此言一出,屏风后死一般的沉寂,君晚想阻拦也阻拦不及。
君渊平日放浪形骸惯了,不想竟在今天这般场合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眼下族内长老俱在坐,就是当场以族规严惩也不意外。
话说完,君渊便不怀好意的盯着那厚实的屏风,他在挑衅,亦在激怒,等待着屏风后的那个人何时怒不可遏,愤而出手。
然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房间里压抑着沉默。
君晚提心吊胆的望着屏风,最后求助的望向二哥。君长鸣最先冷静下来,拍拍手,很快两样什物被下人们用托盘送了上来,宣布今日的另一项正事。
“大哥的事暂不争论,今日山庄集会,主要还有另一件事告知各位:四弟此趟外出捉回的那个活口,水牢的人用了些手段,叫他吐出不少东西。”君长鸣拿起第一样东西,一根夜明珠棍棒,亮给在座众人:“尹,是这群黑掌人的姓氏。”
座下立刻泛起一阵低低的议论,敌人一旦有了实打实的姓名,所有的神秘也就不攻自破。不必人吩咐,踏雪山庄的消息线都将就着这条线索广泛撒网,顺藤摸瓜寻找下去。
君长鸣并不过多描述,转而拿起第二样东西。
有人眼尖:“这是……印章?”
那是一只精致的小章,刻纹是一朵瓣片繁复的小花,看起来像女子的物品。君晚忍不住多瞧了几眼,隐约觉得这花纹自己在哪里见过。
“这是从那黑掌人身上搜到的第二样东西,此物身色较旧,显是被使用了很久,我已传出消息,命人在武林往来文书中寻找这个印记,相信这将是一个比姓氏更加重要的线索。”
两个好消息一出,让在场的众人精神一振,接着君长鸣转向君晚,意有所指道:“寻敌不可耽误,但自保也同样重要,那些黑掌人意在我踏雪山庄的武功。因此,自今日起,山庄四大院全部加派人手保护,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擅自出门。”
片刻后,沉默了许久的君渊忽然敲起桌子,态度暧昧道:“代庄主和四弟尽心尽力的调查黑掌人的下落、为山庄分忧,着实让人感动。我呢也不好意思坐守等闲,于是这些日子就在踏雪城里随便查了查,结果,还真叫我查到点东西。”
“是么,快详细说来。”
“我查到——那日送大哥断臂回来的马匹以及造就大哥伤口的凶器,都出自同一个人,且这个人就一直躲在踏雪城中。”
这个消息非同一般,即便隔着屏风,君渊也感觉到一众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脑后,于是得意的翘起嘴角:“此人表面上是个贩马的商人,私下里却是个实打实的江湖客,虽不一定就是杀害大哥的凶手本尊,但是,必然与那群黑掌人脱不了干系。”
君晚忽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就见君渊挥了挥手,大门推开,一名女子被两名家仆推搡着送了进来,竟是那日在客栈里意外失散的红不欺。
红不欺环视四周,看到正中央的君长鸣时,眼睛像是定住了般失神了片刻,然后才默默垂下头。
“这不是……含山听雪楼的红不欺老板么?”君长鸣掌管一城一庄,自然认识这样的出名人物。
“代庄主有所不知,越是身份高调的人,就越爱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君渊曲指摩挲下巴,笑道:“四弟出事后,我在客栈附近抓到了正欲逃跑的她,客栈的老板可以作证,她就是马匹与凶器的拥有者,绝对抵赖不得。此外,还有一件更有意思的事……”
不等君渊再说什么,君晚忙起身离座,径直跪拜在屏风与君长鸣之前。
“回代庄主、庄主、各位长老,这位红不欺姑娘是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