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时清肩膀微不可察地僵了僵，随即转身弯腰，用刻意调整过的嗓音问：“阿瑟尔大人，有什么是我能为您做的吗？”

阿瑟尔狐疑地看着他，裴时清肌肉微微绷紧，手指搭上袖口……突然他咧嘴一笑，伸手拍上他的肩膀，露出因长年抽烟而黄黑的牙齿，指了指人鱼少年刚刚待过的地方：“你也想要这么美丽又乖巧的宠物？”

裴时清惊慌地看他一眼，又马上垂下眼往后退出一小步，低头不敢说话。阿瑟尔也不说话，双手背在身后，嘴角的笑容恶劣，仿佛在看一个拙劣的玩具。

裴时清掐着时间差不多了，便露出一副不堪承受压力和受不住诱惑的样子，缓慢又迟疑地点了点头。

阿瑟尔哈哈大笑，大声说了个“好”字，将一个保险箱交给他：“把这个送去总督府，带话给他——就说公平交易，钱货两讫。办完了我就送你一个A级宠物。”

裴时清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抱着保险箱退下，临出门时听到阿瑟尔招来了另一个人：“去，把地下室那些残次品都销毁了。”

裴时清心下一顿，那个Omega还躺在地下室。

*

昏暗的地下室，蒂克捂着酸痛的脖子苏醒，用尽全身力气才从笼子里爬出来。他环顾一圈，抖着腿来到门口，地上静静横着一具躯体，被放倒的那个倒霉鬼仰面躺着，手腕上绑着一块血迹洇洇的布条，离他不到一米的地方散落着一根用过的注射管……

蒂克抖着手伸出两指按在那人的颈动脉上，直到感觉到微弱的搏动才松口气，整个人脱力般跌坐在地上。

转念又一想，这人在这种非正常实验的地方工作，肯定不是什么无辜的人，死了就死了，用不着担心他。

他坐着喘了会气，直到感觉重新积聚了一点力气才爬起来，挨着笼子逐个逐个的检查过去。越看越心惊，仿佛有人当头浇下一盆滚烫的铁水，烫得他五脏六腑紧缩，从头到脚都要冒出火星子来！

“老顾，你多久到？伊甸园竟然死灰复燃了，我找到了他们的窝点！”蒂克打开通讯，压着的嗓音都能感觉到哆嗦。

通讯那头，顾星野坐直身体，看了一眼坐在主控室对他吹胡子瞪眼的维尔德总督，给那边报了个时间：“两个小时。”

挂掉通讯，他几个大步走进主控室，门口的卫兵硬是没敢拦。

“总督大人，恐怕不能等你慢慢送我去白银星了，借你的飞船一用。”他俯下身对维尔德说。后者鼓着眼睛：“即使是军用飞船，从这里到白银星至少也要一天，两个小时绝对不可能。”

顾星野已经坐到了操作台面前，铺展精神力接过了这艘航船的主控权，将自动航行改成了手动航行，闻言唇角一勾：“普通路线当然不行，但跃迁点可以。”

维尔德试图阻止他：“附近星系的跃迁点都年久失修，你……”下一秒就被来自顾星野的强悍精神力压制得心慌气短，竟是一步都不能再前进了。

“你……你的精神力怎么会这么强大？”

顾星野盯着舷窗外浩瀚无垠的星空，唇角漫不经心地勾起，语气却掷地有声：“我说可以就可以。”

*

“两个小时？你别又——”话音未落，顾星野已经将通讯挂断了。

“发疯”两个字在蒂克喉咙里滚了两圈，被囫囵吞了回去。他悻悻地在耳后按了一下，关闭终端，准备找个角落窝着等援兵过来。

正在这时，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

蒂克神经一绷，下意识爬回笼子里缩起来，将自己伪装成其中一员。

来的人和地上躺着的那个有着同样的装扮，他在柜子里翻找片刻，拿着一大管试剂走到距离门口最近的那个笼子前。

笼子里装着的是一个漂亮的兔子少年，长了两只毛茸茸的雪白长耳，但他的下半身很怪异，支着的两条腿上覆满了长毛，从膝盖往下的部分瘦骨伶仃，同样覆满了毛的脚掌往后翻，从力的支撑来说，这样的生理结构并不足以支撑他站起来。

那人走到笼子面前，将打开的试管伸进笼子，悬在少年的头顶上方，是一个倾斜的姿势。

少年以为有人要跟他玩，乖顺地将脸凑过去。

“滋。”蒂克似乎听到了声响，又似乎没听到。试管中的药剂倾斜而下，少年凑上去的美丽面庞瞬间融化消解，接着是脖颈、身体、四肢……他连挣扎的动作都没有，整个人就化成了一滩浓稠黏腻的腥水，在肮脏的地面流动。

蒂克将手臂咬出了血，将所有可能发出的声音死死堵在喉咙里。

他从小智商超群，涉猎甚广，也曾经因为好奇研究过伊甸园的作案手段，却远远不及活生生在眼前上演的这一幕令人骨头发冷。

笼子里那些美丽畸形的改造人一个接着一个被溶解，很快轮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