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南顺势望去,人群中坐着一个熟人。
他换了身苍紫色长袍,罩了件雪白的轻纱,袖口用金线勾勒,下摆是大片银杏叶,鸦黑的长发被细心束起,露出俊美的五官。
手里握着一只茶杯,静静坐那,外头日光落在他身上,像是一尊上等玉像,透着温润的光,举手投足有种难掩的优雅与脆弱。
人群依旧吵闹不停,唯独他自成一片世界。
秦南忽然记起,她忘了向这人问名字。
对话还在继续,女子推攘着周解世上前,要他道歉。
周解世也是少年傲气,不肯低头,“我又没给你们丢脸,我通过了伽蓝寺的考验,大师还给了我这个。”
他说着,掏出怀里的玉牌,待众人认出上头的梵文,议论声又多了起来。
“他这也太打脸了。”
孙清站在秦南后边小声说,“让他来找人,结果跑去参加考验。要我是那个少主,心里不知道有多窝火。”
手中的白瓷碗被放下,周倚镜抬眸对上周解世等人,轻声开口,“表弟能拿到资格,是好事。”
那位三十出头的女子道,“可是少主,周解世私自跑去参加考验,就是失职,按理来说应当责罚。”
周倚镜语气轻缓,带着礼貌的疏离,“伽蓝寺的考验是难得的良机,表弟去参加,锻炼又能扬名,皆大欢喜的事,横竖我也拿不到资格。”
最后一句话让周解世忽然没了声,他不自在开口,“表哥,我没那个意思。”
周倚镜却说,“这几日暂留此地,等考验结束再做打算。”
女子急了,“少主,你的伤。”
“无妨,丹药能医。比起我来,周家错过这个扬名机会更可惜。”
他神态自若起身,每一步都能精准避开眼前的障碍物,甚至还能避开来往的食客。好似常人一般行走自如。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谁能想到,这如明珠在怀一般的贵公子是个瞎子呢。
行至楼梯下时,周倚镜转向一旁的秦南,微微笑道,“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秦南问他,“你讨厌你的家人吗?”
这话引得后方几人躁动,周倚镜的笑容也淡了几分,“姑娘何出此言?”
秦南没再说下去,她只是说,“哪天你厌烦了,可以来找我。”
周解世喊起来,“表哥你别听她瞎说,她要抢我的经书,夺我的名额。”
孙清也嚷起来,“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句话引得周家人面露不善,孙清也似乎知道说错话,捂嘴不敢再说了。
……
从紫霞客栈出来时,孙清一直不敢再开口,他见秦南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憋了两条街的嗓子又开念。
“老大,那个周家少主好歹和你认识,还是被你送去医馆的。救命之恩他不以身相许就算了,还让他表弟抢你风头,实在过分。”
秦南浑然不在意,走了两步问他一个问题,“我们晚上住哪?要回去住吗?”
孙清:!!!
他当即带秦南去了紫霞客栈的对家住,还给秦南点了天字号第一房,里头有个巨豪华的贵妃榻,铺着软软白狐裘垫子,秦南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她在上头幸福滚来滚去,对鞍前马后的孙清说。
“小清清,我要吃烤乳鸽,那种断更很久的鸽子。”
孙清在清点家产,秦南给了他一大把明珠,他得找个好买家。一忙起来,就没精力哄秦南。
“没那种东西。”
……
自青阶而上,梵音不断,尽头处是一池金莲,岸边佛者低语,拈花一笑。这美如画的场景里,多了两个穿道袍的修士。
小沙弥捧着瓜果犹豫不决,“师兄,咱们要不要去添茶?”
僧人看了看日头,金乌落地,玉兔已升,于是他对小沙弥说,“主持说过,入夜后咱们不能去打扰佛子清修。”
可这会客人还在啊?
小沙弥还想反驳上两句,便被僧人匆匆拉走,风中只传来一句。
“死道友不死贫道,两位保重。”
一朵金莲被人剪下,落至水中。过后第二朵金莲落地……直至第九朵金莲,怜花人薄昭看不下去了。
“佛子,金莲三百年开花一次。这般剪了,也太浪费了。”
那人放下金剪,一身白衣站在池边,圣洁如画,他微微抬头,对两人含笑道。
“关你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