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小轿车缓慢的行驶，目的地非常近，就是友谊百货大楼旁边的贵宾楼酒店。　　　　有几个人等在那里，安排张灵湖三个分开走，三个人都吓得腿有些发软，付春花甚至都掉眼泪了。　　　　接待的人有些不耐烦：“证件和介绍信都给你们看了，只不过是找你们回答些问题，再磨蹭浪费时间，可要用强制手段了。”　　　　强制手段一听就很吓人，是要打人吗？　　　　他们的确是提供了证件，是警察局的证件。洪主任也检查过，同意过了，安排她们跟着走。　　　　张灵湖三人组只好依依不舍的分开，宛如生死离别一般，分开被带到相隔很远的房间里。　　　　被警察请了喝茶，喝咖啡，吃猪扒饭。这个好像是解放前，民间通用的诙谐说法。　　　　其实哪里有什么好吃好喝的，但凡被带进去了，多多少少就是出了事儿了，摊上事儿了。　　　　张灵湖被申问了一夜，哪里会让她睡觉？酒店的房间里有非常厚重的窗帘，也不知道什么时间。　　　　等到有人把她带出去的时候，身后的审问干部，其中一个轻笑：“我看这个，只要培训一下，要干咱们一行，倒是个好苗子。”　　　　另一个跟着冷笑一声：“好苗子，我没看出来，再说了，人家是安稳的百货售货员，哪里会？”　　哪里会做刀口舔血的特务，间谍？　　　　张灵湖沿着走廊出来，看见王姐身影单薄的靠在墙上，非常虚弱无力的冲她笑了笑。　　张灵湖喊了一声：“王姐！”声音也是同样的，虚弱无力。　　　　很快的付春花也走了出来，她两只麻花辫子凌乱，两只眼睛肿的如核桃一般。　　　　跑了几步，扑向了王姐，在她的怀里哭。“王姐，我啥都说了，啥都交代了，投机倒把。”　　　　啥都说了，白同志，手表，自行车，芝麻糖，棒子面，古董。　　　　三个人都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比扒了衣服，光的还要厉害，心都被摘去了一样，骨头和筋脉也被人家看得清清楚楚。　　　　洪主任站在门口等她们，室外的地面上许多雪，清早的阳光照在雪上，还有些哗啦哗啦的扫地声，不远处的马路上，许多人来人往。昨夜的经历，恍惚两个世界。　　　　三个人互相搀扶的走出去，到了门口，忽然又都开始担心起来。一整夜没有回家，家里人恐怕都要急死了。　　　　这时候，洪主任竟然出声对她们说：“你们不用担心家里，我已经找人跟他们说过了，有一个大批量的文物交易，你们连夜加一天班。”　　　　这个理由找的非常好，因为好像也早有铺垫。她们确实已经家里八卦过，这几天出售大批文物的事儿，再说了，这个时代太讲究劳动能改天换地，大干特干，各种行业连日连夜的加班也是有的。　　　　三人都稍稍松了一口气，对洪主任非常感激。　　　　洪主任顺便安排了她们在酒店的一个房间，洗漱过，睡了一觉。　　　　三个人竟然都真的睡过去了，这是太累了，身体的一种自我保护。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都挣扎着回家去了，见了家人当然是强颜欢笑胡乱解释一番。三人都被通知了，要保密此事，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　　　　张妈妈还非常高兴：“加班也是挺好的，领导看重你，你要好好办。昨天有人过来跟我们说了，说你也不用带饭。”　　　　张灵湖第二天照常去友谊百货上班，文物柜台里空荡荡的。　　　　王姐和付春花来的也很准时。　　　　麻脸小李姑娘，看见她们竟然有一点亲切。　　“昨天你们没有来，四块煤球我帮你们领了呀。”　　　　小李姑娘竟然会这么好心？不过下面她又接着说：“多出四块来，你们一天也用不完，分我两块呀。”　　　　张灵湖三人组已经没有心思应付她，神态十分麻木的清扫，养煤炉子，打开水。　　　　谁知道小李姑娘居然又凑过来跟她们说：“哎呀，都没有活干，可咋办呀？”　　其实以前也同样没有活儿干，可是背后靠的那么多货物呢。现在这个样子，空荡荡的有点好笑了。　　　　张灵湖三人组都蔫蔫儿的，三魂七魄已经在昨天丢了一半。　　　　中午的时候，洪主任抱着搪瓷缸子走过来，非常豪爽的宣布：“文物卖完了，我已经跟宋书记沟通过。咱们这个部门还是要继续办下去，我计划好了，暂时从人民群众手上，收一批上来。”　　　　于是洪主任带着他手下六个兵，琢磨了一份公告台词。让四川兄弟用红纸写了，大号毛笔字。放在友谊百货大楼门口。　　　　对于友谊百货四楼要收购文物的事。　　　　人民群众是喜闻乐见，奔走相告的。　　　　这下四楼的文物柜台，竟然成了香饽饽，喧腾热闹起来。好多群众从家里拿了东西过来问价钱？　　　　张灵湖三人组都自问不是矫情的人，摆脱忧伤，顽强的活下去。　　　　三人开始忙碌起来，鉴定文物需要的水平很高，三人自然是不合格的。　　　　不过她们手里经过的东西多了，竟然也能装的像模像样。反正价格都是小的，差点儿的三毛两毛，贵的五毛六毛，最贵的也不会超过一块八毛。　　　　洪主任从宋书记那边申请过来的经费才一千元，这样下来竟然有些不够用了。　　　　普通的瓶瓶罐罐儿，书画字画还好，竟然还有其他稀奇古怪的东西。有人会送戏服过来，还有送象牙玉石痒痒挠儿的。　　　　戏服当然退回去了，玉石之类的首饰摆件勉强也收了许多。友谊百货四楼文物柜台的经营范围又扩大了，这些收上来的东西，立刻就标注了一百倍两百倍的价格，摆放到柜台后面的货架上去。　　　　忙碌中还有许多事故，被狡猾猾的破坏分子骗过，收几只建国后生产的盆碗菜坛子，也是有的。　　　　其中有一个人送过来的图画作品，被洪主任揪出来了，真是叫人跌破眼镜。　　　　一尺见方的木头框子，里面是一副油画人物像。　　　　洪主任拍着柜台桌子，让那个人滚。又说要把人绑起来送警察局去。　　　　那个人果然灰溜溜的，趁人不注意跑了。　　　　真是一个不要脸的大骗子，他送来的竟然是一副喜神相。民间一般称呼遗像做喜神像，骗子这次送来的喜神像画图技法还是挺好的，是一个栩栩如生的晚清时期老太太。　　　　张灵湖几个忙得脚不沾地，反而心情平静起来。　　　　直到她们看见，白同志又再一次笑吟吟的出现了。　　　　“哈哈，你们现在还挺忙的？我带了好吃的过来，猜猜是啥？当当当，答案揭晓，酱牛肉哟，五香和麻辣两种口味儿的。”　　　　张灵湖等三人一阵子的惊慌愧疚，愧疚自己把白同志卖了个干净，现在哪里还好意思吃他的东西？　　　　三个人慌忙的摆手，这次拒绝的态度斩钉截铁。　　　　白同志穿了红色的棉裤，白鞋子，蓝棉袄。　　　　看见她们的表情，也觉得有点问题：“你们今天怎么了？是不是觉得几天没见面，不认识了。”　　　　张灵湖等三人连忙摆手，表情夸张身子扭捏。　　　　张灵湖张开嘴巴，正要说些什么，忽然眼睛睁大，满脸惊恐，后退一步。　　　　在白同志身后，四个毛呢人民装的年轻人走来，正是那天带他们去审问的警官。　　　　其中一个上前，出示证件：“你是白雷？哎，你好，我们是侨胞办，想找你了解些情况！”　　　　张灵湖脑子高速转动，心跳的像打鼓一样。　　　　上次说他们是警察，现在又说他们是侨胞办。还有为什么啊？白雷一来他们就过来了。不会是一直暗地里在等着吧？　　　　白磊脸上挂着一个笑，露出一口白牙：“好啊！”　　　　他回手冲着张灵湖三人挥了一下。　　“今天有事，我先走了，改天过来看块儿玉。”　　　　那四个年轻干部上前几步，一前一后，一左一右，把白雷给押走了。　　　　两包酱牛肉，还放在柜台上面，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张灵湖三人组都是眼含泪花，哪里吃得下去？　　　　她们的洪主任倒是什么都不计较，笑呵呵的把牛肉带走了。　　　　白雷被抓了！　　　　塞进红旗小轿车，押送到旁边贵宾楼酒店一个房间里。门口守了几个人。房间里留了四个人协同审问。　　　　“姓名？”　　　　“白雷呀，白色的白，打雷下雨的雷，你们不是知道吗？”　　　　“年龄？”　　　　“24岁。”　　　　“你是哪个国家人？”　　　　“这不是明摆着吗？种花家人呀！”　　　　“从哪国回来的侨胞？”　　　　听到这里，白雷脸上露出一个戏谑的微笑来：“这个不好说，其实我并不是一个空间的旅行者，从美国或者欧洲来。”　　　　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一字一顿的说：“我是一个时间的旅行者，我从70年后，2028年过来。”　　　　审问者其中有一个重重地拍了桌子：“你老实点，装疯卖傻没有用。”　　　　白雷笑：“我很老实，都是实话。”　　　　其中一个审问者把钢笔帽儿合上去。　　“从70年后来，你可真会想，你怎么证明呀？”　　　　白雷做出一点思考的表情来，身体后仰，靠在椅子的背上：“怎么证明？你看这样证明行不行？”　　　　说完这句话，他就原地凭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