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九,纪王妃六十大寿,祝云早早的梳妆打扮好,备好贺礼,去了纪王府,去纪王府的路上,她实在挨不住困,在马车里打起了盹。
本来睡得正香,突然马车颠簸了一下,把她颠得头撞在了窗框上,祝云脑袋磕得生疼,萃玉见状掀开马车帘子,质问驾马的小哥“:张圆子!怎么拉的车?磕着娘子了!仔细你的皮!”
张圆子此时已经下马车去查看情况了,并不是他拉车拉的快撞着别人了,而是后面有一辆马车撞着他们了。
“哎哟喂!萃玉姐姐,是别家的马车撞着我们了——”
萃玉看了看祝云,祝云也有点懵的揉了揉额头,听到外面有一女子的声音“:冲撞了娘子,娘子可有碍?”
那声音十分清冷,祝云递给萃玉一个眼色,萃玉拉开车窗帘子,祝云见是一位身着素色白衣的娘子,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女,祝云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但是好像并没有见过,她淡淡地说了句“:无碍——”
“张圆子,我们继续走吧。”
祝云也不想因为这些小事耽误了时辰,她坐在软榻上,回忆刚才那女子的面容,想要记起一些什么,但是奈何一面之缘,她越想越模糊。
那位素衣娘子见祝家的马车行远了,也上了马车。
祝云一到纪王府,纪王府的管家便在门口迎接她,带着她到后园子里去吃茶。她和萃玉在园子里找了半天宁丛鸢,也没有找着人,却是碰上了许阳长公主——
“宁伯母万安。”她乖乖地行礼。
宁母虚扶起她,微微颔首,说道“:见你方才在找人,是找阿鸢吧——她昨儿个贪凉吃了早夏的西瓜,正闹肚子呢!今天在家里养着。”
祝云微微一笑,原来是这样,随意说了几句家常话,她就找了一处安静的地儿,荷花池畔的凉亭里坐着,此时正是春末下初,池子里的荷花抽出了嫩绿的芽苞,萃玉捧了一堆石子过来,两人在凉亭里朝荷花池里打水漂,玩得不亦乐乎。
“祝四娘子妆安!”听到有人叫自己,祝云四下查看,原来是荷花池对面的廊桥上站着一个两个女子,一主一仆,两人慢慢朝凉亭走近。
这女子并不相熟,祝云只记得在房山猎场似乎见过她一面,她看着大约同自己一样的年纪,身着一袭淡紫色雨花锦春衫,外套一个雪青色苏绣外褂子,眉目间透着一丝温柔秀气,整体上却又不失一股少年英气,实打实的美人。饶是祝云这样平日见惯了美人的小娘子,也禁不住心下赞叹一句窈窕淑女!
见她朝自己走来,祝云欠了欠身,淡淡一笑,萃玉向她耳语几句,她说道“:尚九娘子也妆安!”
两人共坐在凉亭里,因为不熟识,好一会两人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尚盈来找她其实就是觉得她能帮助自己,在国公府,除了长兄,没有一个会真心为自己想法子的,可长兄在朝为官,终究是有些掣肘。
祝云这么干坐着也有些无趣,她起身决定再去园子里逛逛,她一动作,尚盈还是忍不住要试着与祝云打开话匣子,她留住人“:祝娘子,在陪我喝一盏茶吧——”
祝云有些好奇,又有点担心,与萃玉互相交换了眼色,难不成那日她拦着禁军是发现了她不在江淮院里,这眼前是个要嫁入燕王府的人,要是真是来质问的,那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决定先发制人,转而问道“:尚娘子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吗?”
尚盈垂下了眼,轻轻点点头,起身向她行了个十分郑重的礼“:我也是没有法子了,想请娘子帮帮我,眼下玉京的传闻想必娘子都听到了,然!尚盈并不想入燕王府。”
祝云一听,心下舒了口气,放松下来,拉过她的手让她坐下,她有些疑惑“:你怎会觉得我能帮你呢?我一内宅娘子——”
“我相信祝娘子——至少我相信房山猎场的娘子。”尚盈打断她的妄自菲薄,她刚放下的心又被揪了起来,不过她想,尚盈能把话摊到明面上来谈,那便是不会说出去。
两人对视了许久,祝云倒上一盏茶,递给对方,试探性地缓缓问道“:尚姐姐看到了什么?”
尚盈和盘托出“:大约都看到了——我告诉祝云妹妹你,并非要以此为要挟,而是通过这件事,我相信你与赵延辰并不对付,”她端起茶,向祝云敬一杯,又继续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是聪慧的,你能帮我。”
祝云喝下手中的茶,理了理袖口,轻声说道“:尚姐姐抬举了,我并没有法子。”
她环视四周,见无人靠近,又平淡开口道“:不过我想起一桩事——”尚盈一听眼里有了些光彩。
“两年前,我三姐入东宫,当时赐婚的圣旨还未下时,有几个宫中的姑姑来了府里,她们来是验身的,其中有一项是要查验身上有无疤痕。”
“我三姐幼时与我在林中玩闹,被树枝划坏了脚踝,留下了一道疤痕,虽然我哥哥们到处寻找祛疤的良药,但最终还是留下了小拇指那般大小的疤。查看到这个的时候,那两位验身的嬷嬷嘴里直道了好几声阿弥陀佛!”
“后来我姐姐才同我讲起,还好那疤极小,且又长在不起眼的脚踝,否则啊,都进不了东宫了。那时我才知道原来身上有明显伤疤是不能进天家的。”
祝云自顾自地倒上一盏茶,又说道“:尚姐姐,你想,若是我姐姐当时伤在了别处,比如脖子,手腕上,要是疤再大一些,那定时不能入天家眼的,你说是不是?”
尚盈心领神会,以茶代酒敬祝云“: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先应下这桩婚事——”
“我其实想过许多法子,我甚至都想过要逃,可是——”尚盈想起种种,不由得难过“:可是我若是逃了,我大哥在朝中怎么办,还好那时春猎遇上了你,我才发现也许还有其他办法。”
祝云一脸真诚地拍了拍她后背,宽慰了一番,又问“:尚姐姐为何这般不想入王府?”
“他是什么样的人啊!还未娶妻,府里通房众多,而且我大哥在朝,我多少听了些,他为人心狠手辣,娶我不过娶的是国公府和我外祖曾氏——”尚盈冷冷地说道。
祝云其实原本就是想暗中帮帮她的,在房山猎场她拦下了禁军,阻止了一场麻烦,可是这事又不能让她知道,她知道她把贺礼退回燕王府之后,近些日子一直有想办法去解决掉这桩婚事,奈何没有一个得体的办法,直到那日和宁允川说闵参将一案,宁允川提醒她不要留疤,她当下就想到了一个办法。
但碍于两个人并不相识,她正愁不知道怎么去把话传给她,今天尚盈来找她,并且道出房山猎场的事,才是让她内心多番起伏,大起大落。
还好,最后,她该报的恩她报了,尚盈要的法子也得到了。
给纪王妃贺完寿,午间的席面之后,后花园里有许多年轻的爷们娘子在投壶,或是对诗品茶。祝云昏昏沉沉的找了个凉亭打了会儿吨,就去同众人投壶。
她对什么对诗、品茶、写字、插花这些雅事是没有什么兴趣的,但是投壶还可以好好玩一玩。可刚靠近那边,祝云便眼尖看见一熟悉的男子身影,白衣长袍,眉目清俊,肤色白皙,身长玉立,与一旁的几位男子放荡不羁的朗声大笑。
“那——不是姚二爷吗娘子!”萃玉一见是他,再转头一看自家娘子,已经坐在品茶的席上了。
萃玉挑挑眉,赶紧跟上去,走近才发现祝云旁边席上坐的是秦家的娘子,心下想到:今日真是万事不宜!
祝云也发现旁边的那位青衣娘子一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心里都被她看得发毛了,侧脸低声问萃玉那人是谁。
萃玉皮笑肉不笑地回道“:还能是谁?秦家六娘子秦明月,秦三娘子秦明莺的妹妹。”
祝云好笑道“:你怎么这么大敌意啊,她做了些什么吗?”她其实记得秦明莺这个名字,只是有点模糊,问“:她姐姐是不是选过太子妃?”
萃玉点点头“:何止呀,当年太子妃没选上,秦家又要送她去太子妃做侧妃,一番纠缠,三娘子也烦了,最后是太子爷发了话,让秦明莺终生不得入东宫。秦家没了脸,只得把她匆匆嫁出了玉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