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猪食并不多,毛金兰换了两三个地方才找了一筐,回家时在地头看见一从嫩生生的野菜,她摘下来拿草捆上放在猪草的嘴上面,想到明天就是端午了,她又割了一把香茅草和一把艾蒿。
下山的路上,鸟叫声虫鸣声不绝于耳,毛金兰听着,心情也欢快了起来。
下山时她路过王奶奶家,恰好看到王奶奶送这一个穿着墨色衣裳的瘦高男子出门,王奶奶听到动静转过头,一下子就笑了:“兰兰,上山找猪草回来了?”
毛金兰背着背篓,看了李正信一眼,再把自己露出大脚拇指的鞋子往后藏了藏:“是,刚刚回来,王奶奶你干嘛去啊?”
王奶奶看了恨不得将眼睛长在毛金兰身上的李正信一眼,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挤作一团:“我送送小李,你快先回去吧,这些猪草背着也挺累的。”
王奶奶虽然也想让毛金兰和李正信多相处相处,但两人现在八字没一撇呢,两人在她家门前相处的事儿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她的招牌也就砸了。
毛金兰应了一声,飞快地从李正信身边走过。
毛金芳舍不得用,平时宝贝儿似的。也就今天毛金兰相亲要相个比自己小的男人,否则她是舍不得给毛金兰用的。
梳洗打扮好,毛金芳跟毛金兰手拉着手往毛金兰家去。
今天毛金涛没去上学,还在家里,周大妮给了他两分钱,让他去买了一斤豆腐,回到家就放在水里泡着。毛金涛想先吃点周大妮都没让,足以见到她对陈家的重视。她确实是孤注一掷了,陈家可不比李家,李家的婚事不成他们后面还有陈家顶着。陈家要是不成,他们看可没有下一个陈家在后面等着了。
陈家来的时候是十点钟,这个时间不早不晚,毛金兰也没羞涩地在自己屋里呆着而是跟周大妮一起等在家里。陈家人来了以后她在这周大妮的安排下去厨房给倒糖水,黄二环仔仔细细地打量毛金兰,看见了她手上的茧子,再看她的相貌,确实十分漂亮,但是这份漂亮并没有攻击性,给人的感觉就是相当宁静安分的样子。
把水端给陈建邦的时候,毛金兰着着实实地吓了一跳,看着穿着一身军装的陈建邦,毛金兰终于想起来她是在哪里见过陈建邦了,端午节那天她见过的,那时候她还在心里夸他衣裳漂亮来着,还有前几天,陈建邦来找她问路了。
陈建邦见到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毛金兰,眼里的惊讶都快写在脸上了,他忍不住对毛金丽露出一个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
毛金兰最受不住人家对自己笑得那么热情,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边双方父母看见小两个笑得这么开心,周大妮心中大定,这门婚事指定稳了。黄二环心里也挺高兴的。
李三妹就更加高兴了,对于她来说,当然是婚事成了好,婚事一成啊,陈家给的谢媒礼得有两块钱呢。她两边夸着,周大妮也对黄二环很热情,两人说了几句话,黄二环主动让陈建邦跟着毛金兰出去走走。
周大妮见状更加高兴了:“去吧去吧,兰兰啊,你带着肩建邦到荷花塘看看去,顺便摘点荷花叶子回来,中午蒸糯米粑吃。”
周大妮说的糯米粑粑是他们当地的一种点心,糯米上锅蒸熟以后捣烂,捏成饼下油锅煎,有条件的人家会在里面包上点红糖馅儿或者在外面就上点红糖汁水,十分的好吃,对于毛金兰她们来说,很奢侈的了。
他们生产队每年每个人成年人能分到一斤糯米,周大妮家去年有五斤,上次包粽子用了两斤,剩下的她是准备到明年初一拿来包汤圆的,可现在也顾不得那些了,赶紧把陈家的婚事整稳定了再说。
毛金兰他们一出门,周大妮便让毛金国去开柜子去拿糯米。
毛金兰领着陈建邦往荷花塘走,和和李老师一起走不一样,那时候毛金兰只感觉到了羞涩,和陈建邦走,毛金兰感觉到满心的不自在,她觉得陈建邦身上的压迫感太强了。
出了家门路上就有许多人,地里没活儿了,大家都闲下来了,都到街上来吹牛皮,有说不完的话,大家对毛金兰身边的陈建邦都有些好奇,毛金兰大大方方地介绍了。看周大妮那样,不出意外,她这辈子都要和陈建邦一起过了。
等应付完好奇心旺盛的大叔大婶们,毛金兰他们也走出去不远了。
毛金兰正想找话题呢,陈建邦就开口道:“上次谢谢你帮我指路了啊,我当兵好多年了,今年第一次回家,对这边是真的不太熟悉。“
“你不是道过谢了吗?还没问你呢,你那天来我们村干嘛啊?”问路的那一天毛金兰对陈建邦的印象可好了,毕竟她是真没见过几个像陈建邦这么精神又这么有礼貌的小伙子。村里的知青们有精神倒是有精神了,就是眼睛长在脑袋上,看不上她们村子这些乡下人。镇上的小伙子毛金兰也没接触过几个,不知道对比。
要毛金兰说,她们这些乡下人可也瞧不上他们那些知青呢,啥也不会干,不就是多读了点书吗?不还是跟他们一样得下地干活挣工分养活自己?
毛金兰的一句话把陈建邦问得卡壳了,他来西塘村干嘛?就是为了瞧毛金兰啊!可这话他不敢说啊,他要是说了他专门来看毛金兰的,还暗戳戳地每天琢磨着怎么跟踪毛金兰,毛金兰把他当做变态怎么办?
陈建邦用他的大脑飞快的运转着,然后道:“我帮我姑来她弟妹家拿点东西呢。”说完他又仔细回想了一番,觉得自己说的话和那天问毛金兰的话没有什么出入,于是放了心。
毛金兰果然没有怀疑,眼看着就到荷花塘了,周围也没有人了,毛金兰就问:“那你那时候知道你父母是来给我说亲的不?”
陈建邦摸摸头上的板寸:“知道。”他从来没有追求过人的想法,在上辈子,他和毛金丽相亲是在今年年底的时候,那时候他休假回家,顺便就过来看了看,他觉得不错,两人就处上了,订婚一年多到结婚,两人并没有怎么交流过。
毛金丽同样不识字,没给他写过信,他满心满眼都是训练,不要说写信了,就是睡觉的时间都是抽出来的。只是不会知道为什么在毛金兰的眼里,在结婚前他和毛金丽的关系特别好,这里面要是没有毛金丽的手笔,陈建邦把头割下来当球踢!
后来娶了毛金兰,他忙着工作,冷了毛金兰,又因为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一步错,步步错。导致到了最后,两人纵使心中有爱,也有一条深深的缝隙搁在他们的面前,他想跨过去,毛金兰却再也不想接纳他了。
毛金兰顿了顿:“那你对这件事儿的看法是什么样的,我比你大三岁。”
陈建邦笑了:“挺好的,我挺喜欢你的。”
这年头没人会对自己的喜好表现的那么露骨,毛金兰被陈建邦的这句喜欢,弄得面红耳赤。
陈建邦却在心里偷偷的笑了,他这是跟谢鸿文那小子学的,他说,爱要大胆的说出来,不能憋在心里。再说了,到了他去世的那一年,世界发展已经很快了,更加大胆的言论也不是没有,他这句喜欢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因为陈建邦的这一句喜欢,毛金兰是一句话都不肯多说了。
陈建邦很有心眼,直接领着毛金兰去了前几天毛金兰和李正信上次相亲站的地方。
毛金兰早就忘了这茬了,她又没病,记那个干嘛。
陈建邦不像李正信那样要形象,他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了,上辈子当了副团长以后他为了自己的形象时时刻刻都得端着,端了大半辈子了,这会儿重生回来了他就放飞自我了。怎么舒服怎么来。
毛金兰第一次看到相亲的时候这么不要形象的,一时间也有些傻眼,哪怕是连中华正式和毛金芳相亲的时候连中华也表现得要比平时要正式好多。
不过陈建邦这样干,倒是让他身上的压迫感一下子就没了,他都坐下了毛金兰到底不好自己一个人站着于是也找了个草皮茂盛的地方坐下。
陈建邦自以为不着痕迹的往毛金兰的方向移动了一下:“我跟你交代一下我家里的情况,我有两个哥哥,都成家单独出去住了,没有妹妹也没有姐姐,到时候你嫁过来了,就跟我爸妈一起住,等我升上连级以后就带你去随军。对于农村来的军嫂,要是想去工作的,部队都会安排工作。”
其实在这个年代部队的待遇真的很好,对于每个官兵,国家都给了国家能给的最好的东西,每个士兵都能够吃饱,每个士兵的家属和国家都给照顾到了。
可同样的,在这个年代当兵很幸苦也很危险,因为国家刚刚才平定下来没多少年,在暗地里用破涛汹涌来形容也不为过。
就要开始了,今年还不见乱象,但是从明年开始那就要群魔乱舞了,不把毛金兰扒拉到他碗里护着,他始终不安心。无论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毛金兰是他的妻子,男子汉大丈夫,如果连妻儿都护不了,那还活着干什么?
毛金兰傻眼了,她们这还没确定关系呢,陈建邦就跟她说这么多了?他就不怕她不诚心啊?
但让毛金兰更傻眼的还在后面:“我现在在部队是排长,一个月拿二十块钱的津贴,各种票据也都有,到时候我都给你邮寄回来,你给爸妈十块块,剩下的你都留着,其他的票你看着给。”
“这些年,我的津贴也没留下多少,彩礼给你家一百块,再办个酒席,到时候也剩不下多少了。”在这个时候,他当排长也才一年,二十块钱的津贴还没拿俩换个个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