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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卿府就在王城脚下,一路走去并不算远。
邵棠和李长玉一唱一和地,将戚瑶学仙的事通通兜了出去。
老人听后笑道:“我们家大小姐,自小就有仙缘。六岁那年,大小姐贪玩,爬到树上摘纸鸢,一不留神从三层楼高的地方跌下,只见一道金光入体,大小姐摔在地上,却毫发无伤。如今算来,这事已经过去快十年了……”
“咳。”戚瑶冷着脸咳了一声,“忠叔,适可而止。”
“诶。”
老人应了一声,转头就跟邵棠李长玉混在一处,将戚瑶吹成了神明仙子。
戚瑶提前他们半步,自己走了个清净。
她远远地,就看到了上卿府的大门。
门是新的,凑近了还能闻到浓重的朱漆味,匾额所刻“上卿府”三个大字斑驳不清,早已是属于前朝的荣光了。
老人这才小跑着来开沉重的门锁,随着“吱呀”一声,满目回忆就摆在戚瑶面前。
府内的一切都在努力维持着原貌,那么多的悲剧似乎都没有发生,戚瑶似乎也始终没有迈出过这道大门。
“费心了。”
戚瑶淡淡撂下一句,抬靴向府内走。
老人落后她半步,弓着腰陪道:“府上现下只有老奴一人住着,大小姐回来了,才有那么点子生气。”
戚瑶顿了一步,终是没有把那句“他们都去哪了”问出口。
上卿府满门忠烈,他们不在此处,大抵是都殉国了罢。
“这宅子是你的了,好生活着。”
戚瑶一边说,一边熟稔地向后伸手,一把捞住欲跪地谢恩的老人,
“周饶已亡,我如今是琢光宗弟子,你我说话,不必拘于虚礼。”
老人应了一声,引着三人进了花厅。
三人落座,老人转到厅后备茶。
戚瑶盯着一个点,许久没有动作。
邵棠识趣地没有讲话,李长玉默默玩着自己的手。
热茶很快沏好,老人先为戚瑶倒上一杯,而后,转到邵棠身侧。
邵棠并不习惯有人伺候着,连忙伸手去接茶壶柄:“您太客气了,我自己来就好。”
老人拎着茶壶躲了一下,邵棠的小指无意蹭过他的手背——
好冷。
邵棠登时攥紧了手指,抬眼去瞧他。
老人凑得这样近,邵棠才注意到他的面色苍白得异常,零星还有些紫色斑点。
她呼吸一滞,余光开始无意识地乱瞟,这一瞟,就瞟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她看到,老人背后的坎肩下,露出了黄纸符的一角。
邵棠受惊后仰,圆凳发出“咔”地一声。
老人一手拎着茶壶,一手去扶她:“当心。”
邵棠扒着桌沿坐正,堪堪避开他的手:“多,多谢……”
她表现异常,戚瑶和李长玉都朝她看了过来。
邵棠心虚地向戚瑶笑笑,转头跟李长玉挤眉弄眼:
这老头子有问题。
李长玉侧身让出空位给老人倒茶,满脸问号:你说什么?
邵棠用下巴指了指老人,用力摇了摇头,同时龇牙。
这,老头子,有,问题。
最后一滴茶跃入杯中,李长玉才终于看懂了邵棠的暗示。
戚瑶静静呷茶,茶杯挡住她的小半张脸,她的眼睫垂下,敛去眸中神色。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哐——
戚瑶放下茶杯,极重的一声将那方三人都骇得一跳。
她抬眼:“演了这么久,不累么?”
邵棠与李长玉对视一眼,心说原来戚瑶早就瞧出了端倪。
他们看向戚瑶,却发现她盯着的,并不是老人,而是老人正上方的屋顶。
轰——
花厅顶忽然崩裂,戚瑶及时张开结界,将两人拉了进来。
漫天埃尘之中,他们看到——
一只半透明的巨兽蹲坐在花厅的废墟之上,巨兽的前爪上探出几条线,线的末端连在老人的四肢和头颅上。
老人就像一只提线木偶,被这只小楼一样庞大的巨兽控制在股掌之间。
巨兽咆哮一声,拔足向长街狂奔。
戚瑶抬手召出青云剑:“追!”
三人来到长街上,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肆意妄为的巨兽轮廓愈发清晰。
百姓在纷飞的断砖碎瓦中逃窜,戚瑶站在巨兽脚下,剑指巨兽心口,正待催动法决,却发现,她的丹田内空空如也。
她一怔,两指按住经脉:内里热血滚滚,可一丝修为也无。
她周身冰凉,转头去望邵棠和李长玉。
两人看回的眼神告诉她,他们也被封了修为。
邵棠握着衣角,怔然道:“是蛊虫血……”
是蛊虫血的毒性发作了。
三人如今与街上逃窜的百姓并无两样,可巨兽的利爪,已在仰息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