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她。” 时隔许久再次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宁沅心里一个“咯噔”。 这个声音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出现,然而每次它的出现都暗带着不可抗拒的强制力。 可是,现在,她不能…… 宁沅攥紧了手,目光向下,视线可及处,那可怜的刘娘子正抱着她的女儿化成的黑狐。小巧的黑狐因为方才替刘娘子挡了一剑,腹部有一道剑伤,那伤口看着很深,却没有血流出来,但是宁沅的听觉告诉她,那只小黑狐已经没了呼吸和心跳声,任是刘娘子拼命捂住伤口,将妖力注入,也毫无反应。可是那持剑的虚影却不含任何慈悲和怜悯,剑锋处的血尚未流尽,又是一剑挥出。 这一剑,直指刘娘子的心口处。 “救她——” 那个声音又响了一点,像是贴着鼓膜而发,耳内“嗡嗡”作响,意识海隐隐出现刺痛。 宁沅侧过脸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少年,他的侧脸紧绷着,双目看着底下的三人,嘴角的轮廓线平稳无锋,抿成了一道线。 千行也是想救她们的,可是他们不能。 宁沅默默转过头,咬紧了自己的唇,不想让小少年发现自己身体的异状。 还好,这个声音只有自己听得见。 那剑很快,宁沅眼看着刘娘子避无可避,心脏处蓦地收紧。 是真的收紧,像是有一只巨大的手,整个握住了她的心脏,五指合拢紧扣,她的心脏被挤压收缩。 唔,好痛。 宁沅差点痛得叫出声,咬住了自己的手。 “救她,你可以救她。” 不,不行。 宁沅在心底大声反驳着。 她不可以动,如果动了,就会被发现,她和小少年都会有危险的。 剑快要刺到刘娘子身上的时候,她的身上突然弹出了一道碧光,化作一个屏罩,护住了母女二人。 刘娘子亲了亲小黑狐的额头,把它小心翼翼地放下,然后慢慢起身。 “我刘辛娘,生平未曾对人起过恶念,行善事,结善缘,可是却被杀夫杀子。我夫虽是妖,可于水患中救一城百姓,得天道善念,与我孕育一子,却被你们视作妖孽。我儿稚子何辜,尚在胎中就被你们一掌夺了性命。你们这些人,口口声声地诛邪诛妖诛孽,可谁是邪,谁是妖,谁又在真正作孽!” 刘娘子突然仰天一啸,双目彻底变了血红。 “不好,她入魔了,救她。” 宁沅的身上已经冷汗涔涔,脸色白得像纸,她的手已经被她咬得血肉模糊,心脏处的痛楚已经比方才加深了数倍。 快要忍不住了。 可是不能动。 宁沅就是再没有常识,可是方才感受到的威压告诉她,有一个很强的人就在不远处,他随时可能过来,只是一道虚影就能伤人,更何况本尊亲至。 千行打不过那个人的,加上她,更是打不过。 可是越来越强烈的痛觉和耳边越来越响的声音让她有些要撑不住了。 宁沅挪开了自己的手,双手点在灵台,心中默念升灵图,然后开始倒行灵气。 灵气一经逆流,宁沅的体内便开始出现阻滞,她的经脉被撑得发痛,快要与心脏处的痛楚相当。 修炼最忌倒行逆施,轻则昏迷,重则伤神。 可是宁沅顾不了那么多,现在来说,保留意识的她比彻底昏死过去重伤的她要危险得多,至少不会有那么强的冲动去救人,暴露了他们两人。 陆千行本是关注着前方的战局,他意识海里的天虚枪从方才开始便在“嗡嗡”作响,他不得不耗费很大一部分心神去压制它。 因此当发现宁沅不对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昏死过去,嘴边下巴都是血,左手更是不能看,已经被她自己咬得血肉模糊。 宁沅! 小少年抱住了人,用手按在她的胸口处,感受到那处传来的跳动声,才镇定下了心神。 他掀了隔神罩,就要带着宁沅强行离去,不防此前一直被他压制的天虚枪却在此时从他的意识海中自行飞了出来,加入了前方的战局。 前方,魔化的刘娘子正与赶来的清河斗法。 她魔化后的一击,灭了清河的天赋技“身外化影”,那清河本尊坐不住,便亲自赶来要灭杀刘娘子。 到底是金丹期的修士,便是刘娘子魔化后修为猛增,也只是堪堪与他打了个平手,但是却渐渐有些难以支撑了。 她本就是普通人,妖化、入魔,本来就是执念之下强行而为,能够撑到现在已经不易。 刘娘子悲怆地看了一眼被她放在不远处毫无声息的女儿,心中的恨念越来越强。 “你们这群伪君子,若世上真有邪魔,我愿以命相祭,求邪魔重临,让你们也无处安息——” “孽障,受死——”清河大喝一声,手中剑暴长三尺有余,心神合一,出剑如虹。 这是他的绝招,心剑无痕,快如光影,肉眼不可辨,同阶之内,杀人无形。 刘娘子本就是强弩之末,如何再挡那一击,被一剑洞穿了腹部。 “你们……不得……好死……” 她话音未落,一杆通体漆黑的□□从远而至,带着不可抵挡的锋芒,直指清河。 “何人?” 清河大问一声,手中忙结印防御。 这枪身上的气息,让清河感到十分不妙,他看了一眼已经倒地的刘娘子,虽然还未死,但是生机正在快速的流逝,已是必死之相,便是大罗金仙亲至都难救。 他从储物戒中拿出了傀儡木偶,爆喝一声,那傀儡顺势而长,用躯体抵御住了长//枪,清河抓了昏迷过去的修思,匆匆离开了此地。 “宁沅,醒醒。” 陆千行给宁沅渡了元气,安抚住了她逆行的经脉,见清河已走,便就地替宁沅疗伤。 她此时经脉逆行,还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窜动,陆千行不敢妄动。 宁沅睁开眼的时候,感觉过了很久,看到少年紧绷的神色和发红的眼眶,又觉得好像不是很久。 “千行,我没事了。” 她看着少年的脸,努力笑了笑,因为小少年脸上的表情太过凝重,让人看着心疼,想要安慰他。 “你知不知道经脉逆行有多危险,为什么不和我说就做这种胡来的事,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死了。” 陆千行从来没有这么冲动过,他看着宁沅的笑容,非但没有被安慰到,心里的怒气反而膨胀了十倍不止。 “平时胆子小的比兔子好不了多少,这种时候你倒是有了勇气,宁沅,你脑子里再想些什么!” “我不能出声啊。”宁沅起身,抱住了小少年的身体。 身体相触的时候,她才发觉这个少年的身体在不自觉地轻颤。 他在担心生气吗? 宁沅用手摸了摸小少年的头。 “千行,对不起。” 可是我不想因为我被人发现。我不想你因为我出事,我知道我很没用,可我不能拖你的后腿。 宁沅的身体突然飘出了一点一点的白光,像是蒲公英的种子那样轻,又像是萤火虫的尾灯那样亮,她的眉心,一朵银线勾勒的花慢慢开始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