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不大不小,视野中却还是很宽敞,一排一排的瓦砖老房屋鳞次栉比,正中间有一圆形花坛,花坛里有一半手环抱似粗的槐树,最左边和最右边有零零散散的陶瓷瓦罐。 五人是先后进去的,范泽恒领着随欢,两人后面跟着余尧肖译等三人。 一进屋之后,随欢觉得气温都低了很多,不似外面的炎热。 “回来了啊?” 穿着一身白色亚麻中山装的老人是背对着众人在的,他也没有回头看一眼,只是依旧低着头拿着手里面的放大镜观望着。 约莫过了一分多钟,老人才放下手里面的东西,转身瞧着众人。 “爷爷……” “范爷爷……” 范泽恒是一下子就跃到了范老的前面,而余尧肖译三人老老实实地站着笔直。 范老拍了拍自家孙子的脑袋,和蔼的目光缓缓扫过余尧三人,“你们这三混小子有段时间没来了。” 余尧三人没说话,只是站着听着。 “爷爷,你瞧,这是欢欢姐姐,可温柔可漂亮了。” 范泽恒拉着范老的手,朝着随欢的方向抬着下巴,活脱脱地就跟献宝似的。 余尧这三人的安静,再加上面前老人的威严,弄得随欢都已经很紧张兮兮的了。 屋里面很安静,范泽恒的声音很大,传遍了各个角落,随欢脸皮薄,没经住就红了脸颊。 “范爷爷好。” 随欢再次对着范帧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她微微抬眸,就看见范老越发地慈祥了。 “小姑娘别紧绷着了,放松点,我不吃人的。” 范老脸上染着笑意,声音里面也带着爽朗的笑声。 “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啊?”范老满脸笑意地和蔼地问着随欢,仿佛就是拉家长般。 随欢也微笑着,她规规矩矩地回答着,“范爷爷,我叫随欢。” “哪个随,哪个欢啊?” 范老依旧是笑眯眯地。 随欢漂亮的瞳仁微闪,一旁的范泽恒嘴快正要张口,范老就已经拍上了他的脑袋。 旁边的余尧也挑眉勾唇看着随欢。 他以前也只是觉得随这个姓特殊,倒也没想过随欢这名字的含义。 今天范老这么一提起,余尧也被勾的心痒痒了。 沉默片刻间。 随欢抬着亮晶晶的眸子,温吞而又认真地说着,“随是喧静各有路,偶随心所安的随;欢是人生得意须尽欢的欢。” 随欢原名本叫随尽欢,她随父亲姓随,爸爸取名为尽欢,寓意是希望她能够听见自己的声音,随心而活,一生尽欢,不留遗憾。 她爸爸一生保家卫国,身心皆属于国家,只有一腔温情留给随欢和于秋,所以她爸爸惟愿她一生平安喜乐,万般皆不苦就行了。 范老瞧随欢的眼神逐渐透露出喜爱,这丫头真是个心思细腻通透灵通的姑娘。 “好一个随欢!好名字!” 范老笑着,连声赞叹着。 被范老这么直白的一夸,随欢羞地不好意思,她有些局促地朝余尧那边看过去。 余尧从一开始目光就只停在随欢的脸上,随欢看过来,他刚巧捕捉到随欢的视线。 他薄唇边蕴着的是笑。 一旁的肖译再次看过去的时候,平静如水的目光也不免惊叹了起来。 随欢的名字众人猜倒是可以猜到一半,但是真没想到的是竟然有如此丰富的蕴意。 倒是一旁的周俊感叹地嚷嚷道,“奶|奶|的”他骂的很小声,或许是怕范老听见,“这文化人确实是不一样啊,文绉绉的真他妈好听。” 范老和随欢闲聊了几句后,便又和肖译他们聊起来了。 趁着这空隙,随欢暗自松了一口气,悄咪咪地打量起了范老来。 范老头发花白,国字脸,看人的目光慈爱却又隐藏着睿智,周身文人儒雅的气质,像是浸透了泉水般让人舒服。 “随同学,你在紧张什么?” 余尧压着声音,揶揄着随欢。 随欢没忍住,就对余尧翻了个白眼,若不是平常不正经的余尧和周俊一下子着调起来了。 她能这么紧张吗? 随欢睨了眼余尧,她现在就想吼一嗓子问问余尧,问他是不是故意吓唬她的。 “怕什么,这不是有我在你身边。” 余尧微低头,蓦然笑出了声,倒是引得闲聊的人朝这边看了过来。 他浑然不在意,随欢倒是瞪大了眼睛,挺直了腰背。 空气里面有苦涩的味道传来,随欢吸了吸鼻子,嗅了嗅,脸微微一囧,啊,好苦。 “范老是学中医的,研究中药材的,家里面有这些味道很正常。他在这一片区很有威望和声誉。” 余尧瞧见随欢微苦的表情,他出声解释着。 他长手一拉,就将随欢半个身子拉在了他身后站着,“站我后面,我帮你挡着。” …… 三人在范老家蹭了饭之后,也没有着急离开,反倒是留了下来。 随欢正想仔仔细细地研究下范老栽种的花花草草,却被范泽恒缠着她,把她拉着往外走着。 她连忙应答着,“走慢点,走慢点,别摔着了。” 才刚刚跨出房门的门槛,刚要下台阶的时候,从左侧后传出来一道平淡的嗓音,“随欢。” 随欢本能地扭头看着,她软软地昂了一声,有点意外,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见肖译。 “肖译哥哥……” 范泽恒也是惊讶的叫着。 肖译微微点头,他朝随欢和范泽恒这边走着,站定后,肖译摸了下范泽恒的脑袋,“周俊哥哥刚刚找你有点事情。” 范泽恒啊了一声,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眼随欢。 随欢笑,指了指这片地域,说了声别着急,欢姐姐就在这里等你。 范泽恒走后,屋外就只剩下了肖译和随欢两人。 随欢微微往后退了退,她直视着肖译的双眼,问着肖译,“肖译怎么了?有事情吗?” 这还是肖译第一次私底下找她。 肖译和余尧很不同,肖译的眉棱比余尧更凸更浓,他俊脸端着的平静却又无端的溢出禁欲的气息,特别是他狭长的眼,洒出黑色气息。 相反的是,肖译的声音低沉已经有了磁性。 “——随欢。” 肖译狭长的眸盯着她,没有什么特别的。 随欢没说话,等着肖译的下文。 “不知道你想不想知道余尧为什么会认识范老?” 范老这种人物有一种魔力,让你打心里面尊重和敬爱。 肖译也不是来问随欢的,他平淡地继续往下说着,“差不多是一年半以前,余尧碰到了范泽恒。那时候范泽恒可皮了,哪有现在你看见的乖。” 他的声音有些许不易听见的笑意。 “那天,范老给的范泽恒买药的钱被人给骗了,那小子晚上躲在巷子里面哭,恰巧被余尧碰到。聊了几句,余尧就将身上的钱全给了他,又将他送到了家门口。后面时,范泽恒就在那巷子里面堵着余尧,一来二去两人也就这么熟悉了起来。” 肖译顿了顿,似乎是才记起来,“哦,忘了告诉你,当时的余尧比现在更狂更冷漠甚至可以说是暴躁阴冷。” 随欢瞳仁放大,她看着肖译,微张口,十分认真地听着。 很久之前的余尧吗? “你那串糖葫芦是在拉二胡的老爷那里买的吧。” 随欢点了点头,她内心惊讶于肖译的观察。 “余尧很少绕到那边去,他就没碰上过拉二胡的老爷。今天你们碰上了,你是不是发现了余尧隐藏的会交流的技能?” 眼前浮现出余尧清俊的脸耐心的模样,随欢舔了舔唇,说着,“余尧他很厉害的。” “是,他是很厉害,但是没有人会去在乎余尧的背后下了多少的努力,流了多少的汗水。” 当年余尧第一次见到刘余的媳妇时,他没想到是这般的情况,就那次后,余尧就下了苦功夫去学着手语交流。 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如今的流畅,余尧用了足足好几年的功夫。 “——随欢,很多的事情你都看得见,余尧一直都不是那些人口里面相传的模样。相反的是,每一个见过余尧的以前模样的人,真正了解他的人,都一直陪着他,等着他。例如我,例如周俊,例如刘余……” “我们用时间陪着余尧耗着,因为他余尧值得。” 肖译说这些话时,声线有点不稳,过了一会,他转了话锋,“随欢,余尧他对你好吗?” 正常人都看得出来,明知故问罢了。 “好。” 随欢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回答了肖译的话,蓦的,她的心里面有一阵一阵酸楚的泡泡冒了起来。 肖译抬眸看着随欢,他其实是想问随欢,那你知不知道余尧对你…… 罢了,余尧对随欢好,随欢受着便是了。 最后等到肖译说出口的话却是,“随欢。” “我想说的是——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伸手拉一拉余尧,拉他一把,他就会跟着你从他的围城里面出来的。” 随欢瞪大眼睛,她面庞都是震惊,垂放在大腿外侧的手指尖也颤抖了下。 肖译也没在继续,只是对着随欢点了点头,他抬手看了下时间,说了声不早了,示意她在好好玩一玩,便转身往屋里面走着。 后面传来随欢的嗓音,“肖译,你能告诉我余尧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