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浊体内受创,伤及根本,一身内劲怏怏不振,运转极为迟缓,好在“藏花诀”是多年练熟了的,影响不大。两人踩檐而行,目光往下搜索,慈庆宫里没几个人走动,显得异常空旷。
行至东首一院,屋门敞开,内中一名黄袍男子半躺榻上,两个青服太监正跨过门槛,将一面大金盘轻轻放在桌上。盘中碗碟齐整,盛着十来样菜肴,另有一碗碧玉色的菜粥,热气腾腾。
许清浊立在屋顶,都闻到了阵阵香味,舔了舔嘴唇,暗想:“好香!谁吃的这么丰盛啊?”只见其中一个太监换一小托盘,置上数碗,走到榻前,躬身道:“请太子殿下用膳。”
许清浊一惊,暗想:“此人便是太子!”太子本在小憩,闻言略睁双目,无精打采地道:“我在乾清宫父皇处,已用过一些糕点,现下还不饿。你们放着吧,人都退下。”
那太监劝道:“殿下,点心当不得正餐。您贵体要紧,还须多补一补。”太子斜眼一瞥,见碗中都是人参、燕窝、鹿茸等食物,大觉厌烦,摇头道:“我吃不下。”
另一个太监走近了,手里捧着那碗菜粥,道:“殿下,这是尚膳监特制的翡翠玉粒粥,口味清淡。”说着,半跪在地,将粥碗端至太子唇边。太子殊无食欲,转过头道:“拿走。再清淡的我也喝不下。”
两个太监忽然对视一眼,一人扶起太子,一人把碗凑近其嘴,说道:“太子不可厌食,小人服侍您用膳。”碗口一倾,看架势竟是要强灌。太子觉察不对,急欲挣扎,无奈被另一人牢牢钳住,动弹不得。
许清浊和风倦月檐上观望,还真当两个太监忠心尽责,怕主子一顿不吃,伤了身体。此刻发现对方动作有异,回过神来,暗叫不好,急往院内跳落。猛听一人喝道:“大胆!”奔进屋中,挥袖将那碗摔落。
这人正是老太监王安,推开两个太监,怒道:“你们是谁?我从没见过你们!”一人道:“王公公说笑了,小人是......”话音未落,忽地一手抓向王安胸口,出招甚是凌厉。另一人抢上两步,伸掌欲堵太子的嘴。
眼看太子主仆就要遭逢不测,两个太监猛觉身后劲风阵阵,各自回身出掌。四掌相抵,屋中已多了两道人影,正是许清浊、风倦月前来施救。两人仓促之际,未用全力,察知对方武功不弱,立即变招。
两个太监不甘示弱,拳掌招式,如暴雨般打出。风倦月武功高出对手不少,“月亮拳”别开生面,令人捉摸不透,顷刻将一个太监逼至墙角。那太监闪躲间,听风倦月一拳一掌击在墙上,砰砰直响,吓得脸都白了。
许清浊若是未伤,击败二人不过抬手之举,可如今内劲运用不灵,对上一人都嫌吃力。他按着老习惯,仍由“清浊劲”引导招数,则比敌人慢了些许。他一招一式,虽宛如天成,动作一慢,却是迟了。
他的攻守跟不上心念,显得不伦不类,勉强连躲数击,心头一凛,暗想:“清浊劲有亏,不能靠它了,我得自己反应过来。”然而依赖这神奇的内劲已久,由奢入俭,一时竟难以办到。
王安惊魂未定,挡在太子身前,见两个太监并非自己手下另外两人,一个贵公子模样,一个伴当儿打扮,也都从未见过,不由吃惊万分,喝道:“你们是谁?”四人斗得正急,没人答应他。
风倦月余光一扫,见许清浊险象环生,娇叱一声,使出“月相五变”,右手松拳为掌,飞快扣住对手拳头,使劲一捏。那人冷不防此招,指骨顿碎,惨叫不已。风倦月左手凝成手刀,朝上一砍,击中那人太阳穴。
她制伏强敌,赶到情郎身边。那太监发觉同伴倒下,大吃一惊,自知寡不敌众,轻吼一声,转身朝榻上扑去,竟是奋不顾身,要杀死太子。王安怒道:“安敢放肆!”张开双臂,对向来者。
那太监双爪齐伸,正要将王安击毙,背心忽然一痛,给人揪住了。揪住他的却是风倦月,轻叱一声,将他身子往左侧投出,照着墙上砸去。那太监给她抓麻了要穴,手臂抬不得,无法护住脑袋。
砰的一响,那太监前额撞到墙面,脖子咔擦一声,从中断折,立时气绝而死。王安逃脱大难,猛见那太监这般死法,吓了一跳。抬头望去,那名容貌秀美的伴当儿神色不善,手中握着一块烂布,正是从那太监背心扯掉的。
风倦月扶起许清浊,道:“你快运气,歇息一会儿。”替他按揉数下,发现没有受伤,怒容渐消。这两个太监的武功,与香罗刹、封铁面相差不远,在武林中称得上罕有了。
许清浊以一敌一,差点殒命,还得风倦月来救,胸中失落不已。他暗叹一声,苦笑道:“我没伤着。”抬头望向王安,这老太监一脸警惕。他上前一步,道:“王公公,我们......”
王安喝道:“退后!”此老瘦骨嶙峋,看似弱不禁风,但自有一股威严。许清浊、风倦月不愿违背,依言退后,束手而立。王安神色稍驰,仍挡住太子卧榻,脸孔朝外,不住叫喊:“来人,来人!”
风倦月大惊,怕侍卫蜂拥而至,擒拿自己二人,伸手照王安抓去。许清浊忙拉住她手,微微摇头,低声道:“万万不可。”片刻之间,几个太监和侍卫冲到院中,扫顾内屋,尽皆失色,急问:“王公公,这是怎么了?”
王安始才安心,回头一望,太子双目紧闭,嘴角流涎,已然受惊昏迷。他将太子扶在榻上睡好,吩咐来者道:“太子受了惊吓,速去请太医前来。”说这句话时,声音复归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