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云凯:“大家不都这样。”
安良:“哪样?”
崔云凯一点也不藏着掖着:
“男生碰到心仪的女生,甭管女生喊不喊他,肯定只看着她嘛。”
苏葵想了想,说:
“如果是女生,心仪的人喊她名字,估计只会看别人,不敢看他。”
“真的假的。”安良敲两下桌,往后一仰,“你胡编的吧?”
苏葵这小半辈子肯定谁都看不上,要是哪位倒了大霉被她看上,以苏公主的个性,肯定饿虎扑食强买强卖,哪会这么小家子气。
所以安良认定她在胡编。
苏葵没有理他。
安良自认为他俩一起排练过关系亲近了,又喊她:
“苏葵?”
苏葵还是没理他,手里攥着个鸡腿,死盯着崔云凯校服外套上的拉链。
没什么原因,就是下意识在他喊她时别开目光。
男生们只当苏公主有个性,安良也习惯了苏葵不买他账,转眼又聊别的事去了。
将近七点,晚自习要开始了。
方禾顺着楼梯走上食堂二楼,食堂二楼南侧门连着露天走廊,可以抄近路去教学楼。
苏葵瞧见她,很惊喜,拽起书包和他们草草告别就飞奔过去。
崔云凯望着苏葵的背影,转头批.斗安良:
“良哥,你说你长那么帅有什么用,苏公主看到你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安良:“那我走?”
……
夜幕已经降临,苏葵和方禾手挽手走在二楼的露天长廊上。
晴夜明朗,星星点点缀在深黑夜幕中。
“吓死我了。”
苏葵对方禾说,
“我刚说完,他就一直喊我名字,我都不敢看他。”
苏葵抚着胸口:“他不会看出什么吧?”
方禾:“我才知道你胆子这么小。”
苏葵叹气:“我好菜。”
冬夜虽晴,寒风依旧凛冽,苏葵双颊的热度很快被吹散了。
自从升入高中遇见大魔王,她这辆快乐的小南瓜车就一直在翻车,从未正常行驶过。
“你是怎么决定的?”苏葵问方禾,“高考后要追沈洲这件事。”
方禾思索后:
“我觉得他人不错。”
苏葵又问:“详细的呢?为什么你要主动追他,为什么要高考后?”
方禾:“有人规定女生不能主动吗?至于高考后……因为我现在对他只是一点好感,有多余的时间我更希望用来学习。”
苏葵眨了眨眼。
方禾望着她,忽然道:“我觉得你不行。”
苏葵一愣:“什么?”
“你不是对他有一点好感。”方禾顿了顿,“你很喜欢他。”
苏葵心底噼里啪啦炸开一筒烟花,朵朵精彩纷呈,震耳欲聋。
沈洲之于方禾,是一个不错的异性,外形上佳,性格沉稳,勤奋好学。
而安良之于苏葵,是不可替代的初恋。
苏葵有点明白了。
她始终沉浸在自己为什么喜欢上天敌这一点走不出来。
那又怎样,反正都这样了,因势利导呗。
方禾今天心情很好,一旦心情好她就忍不住想要调戏苏葵:
“你控制欲这么强,安良会很难受。”
苏葵用胳膊夹住她脖颈:
“小方同学,你什么意思?”
“我很高兴,你最好把他囚禁起来,不让他考试,这样我的年级排名就会前进一点。”
“哈哈哈……”
豪放的笑声自远处传来。
安良、崔云凯和邵嘉站在露天长廊入口处,远远瞧见一对扭打在一起的女性好友。
崔云凯叹了口气:
“我们相声社小虎队就算再搞笑有什么用?苏公主眼里没有我们。”
安良对自己莫名其妙组了个小虎队十分不满,但没有说。
回想童年,苏葵对男生一律凶残,对女生似乎总是笑脸相迎。
所以她……真的喜欢女生么?
这问题在钢铁直男的金鱼脑袋里并不能盘桓多久。
晚自习课间,安良绕着前后黑板走一圈,发现没粉笔了。
他和崔云凯是今天的值日生,他俩今晚着急回宿舍打游戏,等不及晚自习结束再留下做卫生,干脆就在课间鸡飞狗跳地瞎搞搞。
新粉笔盒都堆在教师休息室的柜子里,安良离开班级往教师休息室走去,路过9班时,他随意往里扫了一眼。
方禾坐在第三组第三排的位置,隔壁组的男生正在问她问题。
没瞧见苏葵。
之所以短短一瞬就能确定她不在,是因为这小姑娘生得实在扎眼,漂亮的脸庞藏在人群中像个小月亮,有她在,夜空指定是月明星稀的。
安良打开教师休息室的木门,里头亮着灯,空无一人,呼啸的冷风从纱窗缝隙中迎面钻进来。
他往前挪两步,忽然听到第二排办公桌下面传来轻微的响动,咯吱咯吱,像纸页翻动的声音,也像小动物啃坚果的咀嚼声。
办公室进老鼠了?
安良不怕老鼠,可以就着老鼠尾巴拎起来当风车玩儿。
他甚至有点怀念。毕竟初中三年在北方读书,那儿的老鼠不够肥美,就算抓起来丢到女生桌上,那些剽悍的北方女同学们也不像他的小学女同学那样花容失色失声尖叫。
尤其是他们班小苏班长,凄厉的叫声几乎可以把死老鼠的魂给喊回来。
存放粉笔盒的柜子立在办公室西北角,安良继续往前。
只听极轻的“啪嗒”一声,世界忽然陷入黑暗。
安良顿足。
停电了?
窗外也漆黑一片,没有光透进来,眼前的黑暗浓得化不开,看来是区域性的大规模停电。
下课时间还未过,教学楼传出好一阵鬼哭狼嚎。
身侧第二排办公桌下边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是女孩儿娇滴滴的“哎哟”吃痛声。
没多久,桌底下又飘出一句精气神十足的:
“谁把灯关了呀,这儿还有人。”
安良忽的勾唇。
这是老鼠成精了?
他踱过去,步伐轻飘飘,沉着嗓子低声问:
“苏葵?”
苏葵吓一跳,左手捂着后脑勺,忍不住又往上一窜,脑壳第二次与桌板亲密接触。
“安良吗?你关灯干嘛。”
“停电了。”
他弯下腰,嗓音含有几分玩味,
“你蹲在桌底下偷偷摸摸做什么?”
小姑娘急忙辩解:
“我来交我们班活页作业的,谁知道刚放下就刮来一阵风,全吹到桌底下去了。”
安良直起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开了手电筒往地上照:
“现在能看见吗。”
苏葵点了点头,意识到他看不见自己的动作,于是又软绵绵地张口:
“可以,谢谢。”
安良常听她字正腔圆地主持活动,要不就是吊起声带颐指气使,现在突然换了把绵软娇憨的嗓子,他莫名有些不适应。
灯塔似的照了许久,地上大部分活页都捡完了,除了一张飞的有些远。安良举着手电筒,瞧见少女莹白的小手正在努力往前够,那纤细的小爪子白得几乎能反射手电筒的光。
安良蹲下身,手指捏起活页一角,没想见同时触碰到小姑娘努力伸来的暖融融的柔软指尖。
她的手没骨头吗?触感像团小棉花。
苏葵触电似的飞快缩回手。
来不及尴尬紧张,刺耳的上课铃倏地响彻耳边。
苏葵迅速从桌底下爬起来,周遭本就漆黑,小脑瓜也因为海拔的爬升临时供血不足。
她晃晃悠悠地往门口赶,正好撞上一具结实温热的身体。大冬天,他明明穿了毛衣和冬季校服外套,撞过去竟然是硬邦邦的。
鼻尖传来一阵清新的柠檬皂香,苏葵耳朵瞬间烧起来。
她战术性后撤一步,左手牢牢捏住办公桌桌角。
安良此时耳朵也有些热。
就......软软的,小兔子似的蒙头蹦过来,叫他避无可避,尤其撞在他肋骨那儿的东西,还挺有肉感。
门外传来两名老师交谈路过的声音,安良正要开门,手腕忽然被小姑娘捉住。
“等等。”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还有点小焦躁,
“我先出去,你过几分钟再走。”
安良:“为什么?”
浓浓夜色中,他仿佛能看清苏葵忽闪的琥珀色眼睛。
“外面肯定有老师。咱俩如果一起从黑漆漆的房间里出去,万一被误会......”
安良不禁失笑:“哪对情侣会脑残到在教师休息室里约会?”
这人说话怎么这么直白的?
苏葵只庆幸现在停电了,他看不见自己红得滴血的脸蛋。
安良见她始终坚持,蓦地退后一步,轻轻呼出一口气。
苏葵可以隐约看见他的轮廓,以及呼吸吞吐时细微的白雾。
只见他后退一步,又一步,一直退到休息室窗口位置。
高大挺拔的少年立在窗棱一侧,此时正好有一阵冷风呼啸而过,带起窗帘在半空中翩翩飞舞。
他忽然回头,淡定勾唇。
视力在这一刻突破了夜视极限,苏葵奇迹般看清了他的五官和神情。
那样张扬放肆,墨黑的瞳孔中央蕴着星辰般的细闪,下颚轮廓像雕塑一般深刻,多一笔都显冗余。
“你从那个门走。”
说罢,他视线移向窗外,
“我从这儿走。”
苏葵定在原地。
她严重怀疑大魔王什么疯事儿都干得出来。
少女小步急切地跑到他面前,仰起月亮般美丽的面庞,紧紧扣住他的右手:
“你想跳楼?”
“嗯?”
尾音上扬。
他开个玩笑而已,这小姑娘的反应是真实的吗?
安良再次勾唇,嗓音被夜色勾勒出暧昧:
“你还挺好玩的。”
少年看着她,忽然倾身压了下来。
周身携带强烈的侵略性和雄性荷尔蒙。
苏葵背抵着立柜的横梁,心脏猛然狂眺。
安良抬起手,手掌擦过女孩耳畔柔软的发丝,从她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两盒崭新的粉笔。
“谢了。”
安良朝她挑一下眉,
“要不是你拉住我,我差点忘记我来这儿干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