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葵涨红了脸,上下牙咬紧唇壁,好半天才开口:
“之前是你们说我不够搞笑的。”
崔云凯:“所以嘛,演讲大赛,这就是你改变自己的良机!”
苏葵:“我能提前了解一下......”
不等她说完,安良和崔云凯异口同声:“不行。”
崔云凯执起筷子准备继续嘬面,忽的又问:
“所以你还要不要良哥了?”
安良往他头上就是一个爆栗:
“说话注意点。”
方禾将头侧向另一边,左手半撑半遮着脸笑起来。
要?还是不要?
苏葵努力维持神情的自然,像只骄矜的小天鹅般淡淡回答:
“OK。”
方禾实在忍不住,故意问她:“OK?OK是什么意思?”
“OK就是......吃你的粉吧!”
苏葵发誓,等会回宿舍一定要撬开方禾这厮的脑袋,看看她那曾经聪明淡定的小脑壳里什么时候灌了一脑袋坏水。
*
周四中午12点,容州一中第三十届演讲大赛初赛正式拉开序幕。
曾经的演讲大赛只有个人赛,今年校领导提议增加团队协作考核,所以本次大赛初赛为团体积分制,团队积分高的队员,后期个人赛的基础分就高。
报告厅休息室里,苏葵换好礼服,手捏一叠薄薄的台词卡默读。
她的礼服是自带的,学校提供的那些她试过,材质设计实在差强人意。
这两年她又长高几厘米,衣服常换常新,这套浅香槟色短款礼服裙也是新买的,高奢D家的早春成衣,简单大方。
校园活动要注意影响,所以除了礼服外她没有任何装饰,一头严格遵守校规的齐下巴短发也实在不适合多余装饰。
参赛队伍顺序被打乱,苏葵对着名单,没找见相声社的队伍,于是特地起身抓了个赛事主办方工作人员询问。
工作人员小陈解答了苏葵的疑问:
“他们说要改队名,喏,第四个出场、空着队名的就是。”
“新队名是什么?”
“我去问问学长,应该已经修改好了。”
苏葵点头致谢。
片刻后,她那历经雕言雕语雕事洗礼的小心脏蓦然产生极其不详的预感。
自从结识了那群沙雕兄弟,她隔三差五就要被不祥的预感笼罩,而这次......她的第六感极其强烈,不是一般的不祥。
演讲比赛初赛题目是“我的家乡”,每支队伍全员上台讲述家乡的风土人情,表演形式以演讲为主,辅助表演形式不限,目的是将观众带入家乡情境,感同身受体验家乡风俗。
由于容州一中大部分学生都是容州人,这场比赛需要各个队伍“自定义家乡”,带入各个城市的本地人视角进行讲述。
十支队伍中三支选择了外国城市,剩下大都选择了国内历史底蕴丰厚或风景名胜出众的大城市。
苏葵不用猜就知道相声社这群牛马会选择哪个城市。
天津,相声起源城市之一,沙雕们梦中的老巢。
比赛开始前五分钟,工作人员兼联络员小陈将写有相声社新队名的纸条交给苏葵。
苏葵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紧张,明明是同级,和她说话甚至用了敬语,小小一张纸条他用双手呈上,那双看起来经常打篮球的健壮手臂此时竟然几不可查地颤抖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拿着意大利炮顶在他脊梁后面逼他为非作歹杀人放火。
“您……您悠着点。”
苏葵翻开纸条,两眼一黑。
世界陷入无边死寂。
这玩意儿比她最坏的打算还要不详。
“反正我苏葵说什么都队......”
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纸条在手中攥成团。
她何德何能得这群天才如此照拂,简直荣幸之至、死不瞑目。
报告厅观众席前排的参赛选手等候区,相声社五员大将一字排开占领观众席第一排正中的风水宝地。
蒋霆轻碰一下安良的手臂:“葵哥出来了。”
他虽是社长,却也是社内受苏葵压迫最多的。当学弟们提出要磨炼苏公主的喜剧意志时,他毅然决然加入,此刻也毅然决然地浑身发怵,临阵退缩。
而身旁的学弟安良,莫说他生得玉树临风、英气逼人,就凭他这股敢于挑战苏公主权威的胆识,蒋霆就一万个佩服他,甚至想弯腰蹲下拂干净安良的裤腿,让他等会上路的时候体面点。
新队名是崔云凯想的,他此时激动得浑身都在抖,一半为了喜迎自己人生中的高光时刻,一半则是无边的恐惧。
苏葵静立在舞台正中,一袭浅香槟色礼服裙仙气缭绕。
开场白及前三支队伍的登场串词完美完成。
“接下来有请。”
苏葵深吸一口气,直面自己主持生涯最大的挑战,
“反正我苏葵说什么都队上台。”
五名男生在场下热烈的哄笑及鼓掌中大摇大摆走上舞台。
“反正我苏葵说什么都队......作为憨王之王相声社的代表队,将带领我们走入相声起源地之一的天津,听一听津门故里的幽默段子,品一品渤海沽上的城市喧嚣,从清晨坊间的早餐面点天津三绝,到环渤海高楼鼎立的经济中心,这座城市的古与新、沉淀与发展,让我们随他们一起走进,一起从细微处感受倾听。”
前三队都只有简易的出场串词,而相声社这段苏葵认真改编过,听得相声社五虎大将目瞪口呆。
蒋霆都要飙泪了,苏公主在面临人生重大挑战时,竟然还不忘为相声社增光,如此负责实在令人感动涕零。
演讲正式开始。
五人脸皮厚比城墙,完全不怯场。演讲内容时而诙谐生动,时而严肃沉重,可谓极其亮眼。
按照比赛要求,主体的演讲部分圆满完成。
安良:“来了天津,怎么也要学两句天津话再走。天津话中数‘嘛’这个字最精髓。我们现在为大家展示一下‘嘛’这个字的六种说法。”
崔云凯:“良哥,我们才五个人呢。”
安良:“不好意思,我数学不好。”
崔云凯朝舞台右侧勾勾手:“主持人来帮帮忙呗?”
苏葵:......
数学不好半期考考满分?我信你个鬼。
女孩站定在幕布后,亮泽的杏仁眼一瞬不瞬瞪着台上五人。
在众多老师及学生的注目下,他们看起来明明老实规矩,可她一晃眼,这五人仿佛换了具皮囊,光天化日之下张牙舞爪地开始强抢民女。
民女小苏磨了磨后槽牙,拎起裙摆,壮士断腕般朝台上走去。
生气、喜悦、疑惑、震惊、撒娇、嫌弃,六种情绪用一个天津话最常见的、第四声的“嘛”来表达。
性子最淡定宠辱不惊的安良队长认领震惊。
脸皮最厚的崔云凯认领“撒娇”。
苏葵认领了她最擅长的“嫌弃”。
“嘛?!”
安良惊愕地捂住了嘴,仿佛看到自己亲生儿子崔云凯的血缘鉴定表上写着这玩意儿是楼下二狗和阿凡达生的。
轮到崔云凯,他十分娇羞地跺了下脚,手还翘起兰花指在空中画出一幅“老子最甜”然后拍上苏葵后背:
“嘛呀~”
观众笑得前仰后合,苏葵也忍不住噗嗤一声。
最后轮到她了。
“咳咳。”
苏葵清清嗓,酝酿情绪。
嫌弃还不简单么?
身侧最近的是安良,苏葵抬眼瞧他,脑中电影放映般回放大魔王的沙雕事迹。
过去种种在脑海闪过,曾经真是嫌弃得不行。
苏葵望着安良侧颜,从深刻眉骨往下一路到下颚,线条起伏锋利流畅,没有一笔多余。
她一瞬间恍然失神,周遭嘈杂的声音如潮水般向后退去。
不行。
嫌弃他,她现在完全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