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聂老婆子越老越混,整天以小儿子读书花用大她老了得攒棺材本为借口管老二老三要钱,尤其是二房这里。
从最初一百钱到五百钱、六百钱,后来涨到七百钱。前年聂老婆子突然狮子大开口,一个月要一两银子二百钱。
聂母觉得她太过分,自家总共才赚多少?
结果前年年底的时候,亲家公身子不大好,聂老婆子得了信就跑去闹,说老刘欠她儿子五年工钱,又说他挑唆闺女不孝顺不给婆婆钱,她要碰死在亲家公门前。她把刘老爷子差点气死,回头又跑金台城躺大街,说自己活不下去,没钱买棺材。
自己老爹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孩子们也大了,到了嫁娶的年纪,让她这么闹腾以后说亲都困难,为了破财消灾刘氏只好答应一个月给她一两一百钱,自家勒紧裤腰带,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连家里的针都能用得就剩下一小截。
聂二壮本身就孝顺,虽然老子娘闹腾他难受,可他也见不得爹娘受委屈,见不得老娘哭鼻子抹泪,更见不得老娘寻死觅活,那还不是予取予求?
就这样,老婆子还是不相信二儿子孝顺呢,她总怀疑二房一个月能赚更多钱。
自己儿子赚钱,儿媳妇儿也赚钱,如今孙子孙女都赚钱,那一个月不得好几两银子?否则为什么自己闹一闹他们就给了?
聂青禾:“爹,我们都知道你孝顺,可万事不能我奶说吧?我奶难道比秀才还厉害?要这样,我四叔早考状元了,呵呵。”
聂父总觉得闺女这呵呵很魔性,他心里居然跟着呵呵了一声,嘴上却还想维护自己亲娘亲弟。
聂青禾笑着问小弟:“小力,你这两天跟谢先生学了什么?背给爹娘听听。”
让爹开开眼,什么叫聪明的孩子,反正不是四叔那种废物。五岁开蒙,八/九岁开始学四书五经,结果今年二十好几才考成个童生。童生是什么?那就是个次品!县试府试院试,最后一关没考过,美化一下就叫童生。考不中秀才,七老八十也是童生,被有功名的称为小友。
聂小力立刻流利地背了三首唐诗,字正腔圆,一边背一边摇头晃脑,颇有读书人的气派。
聂父还在挣扎,“别听人家忽悠,有些人说你有天赋,就是忽悠你给他交束脩呢。”
聂青禾笑起来,揶揄道:“爹,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四叔被忽悠了?那个老童生只想赚咱家钱而已,啧啧,真是黑心肝的,对着榆木说红木。”
聂青禾感觉到他的动摇,谁不望子成龙呢!
要想让家里摆脱聂老婆子的算计,就得爹立起来,否则这个家赚再多也是给四叔作嫁衣裳。
要让爹摆脱聂老婆子的洗脑,就先从小力读书开始。只要小力读书好,让他看到成绩,那聂老婆子的很多洗脑包就不攻自破。小力再早早地超过四叔,那简直就是大耳刮子啪啪打脸,都由不得爹不去面对。
果然聂父脸色讪讪的,却也没责怪孩子,只是道:“别乱说,你们四叔读书好着呢。”
聂父还想说老娘那套洗脑的说辞,聂红花坐不住了,她撇嘴翻了个白眼,“那是多好啊?连个秀才都不是,成天价也不干活儿就让别人养着,咱家的钱都打了水漂。我才九岁都出去绣花了好吧?我奶是不是心眼子偏得没边?估计都偏到胳肢窝里去了。大姐,你说是不是?”
她不跟聂母和聂青禾寻求认同,却扭头问堂姐聂云朵。
要问她奶奶是不是偏心?那当然是偏的。
可她见多了聂老婆子作妖,骨子里刻着忌惮,委实不敢直接说长辈的错处。可她要是不说,又怕被二婶和弟弟妹妹觉得不一条心,只得把头低下去。
“看!我大姐也是这个意思!”聂红花没被奶奶荼毒过,聂父对孩子宽容,聂母也不拘着,所以聂家的孩子各有性格,也敢说话。
聂小力眼珠子骨碌一转,他大声道:“爹,你给我半年试试,要先生说我不是读书的料子,我就不读了。要是读,十四岁考不上秀才我就去找活儿干,反正不能老大个人还让家里养着,那不是人干的事儿!不过,爹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读书,以后光宗耀祖!”
聂青禾不禁要对小弟刮目相看,原以为只是个漂亮聪明的小包子,却不料小小年纪就老阴阳。
对,聂老四不干人事!二十四五了才是个童生,既不娶妻另过也不找工作赚钱,整天啃哥哥们做吸血虫!
一个光宗耀祖,一下把聂父给整激动了。聂老婆子就把老四光宗耀祖挂嘴上呢。
是啊,如果自己儿子那么厉害,比老四厉害,那爹娘和家族还不得另眼相看?
“可,咱家……不宽裕。”他说得没有底气,毕竟不宽裕是因为他把钱给了老家。
堂姐犹豫了一下,家里虽然赚的多,可花销也大,再加上人情世故、问医抓药,城里东西越来越贵,任何一个借口都可以少给家里点。不过她没敢说出来,这要是真的减了给家里的钱,倒是她奶来闹,那谁能受得起?
聂母一直没说话,她不是不痛恨聂老婆子,只是男人被拿捏着她也没有办法,聂老婆子闹腾起来不管不顾,为了拿捏儿子是真的会寻死觅活、去官府状告儿子不孝。这时候不孝,是要被问罪的,轻则杖刑,重则流放或者斩首。
聂青禾理解聂母的感受,男人不反抗,她一个儿媳妇但凡反抗一点婆婆,就被指责不孝,会被婆婆强行休妻的。
聂青禾决定以退为进,“爹你放心,小弟读书不用你供,你也不用担心会少给我四叔钱。从明天开始,我也去街上找营生做,一个月总也能赚三五百钱回来。”
她看聂父面有愧色,便继续攻心,“你们心疼老人,可我奶只偏心四叔,你们孝顺无所谓,可我们做儿女的就不孝顺吗?见着爹娘为难就不心疼吗?我们自己有爹娘有兄弟姊妹的,为什么要砸锅卖铁去供一个叔叔,爹,你觉得这合适吗?难道我们也是野草不成?”
聂父的心仿佛被什么击中一样,狠狠地揪起来,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