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沅再次踏入大殿时，许多人也都已完成了测试。殿内已不似之前那般肃穆，有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交流测试经历。

姜沅走到毕方跟前，恭敬递上答纸。

毕方一见是她，嘴中嘟囔了一声：“唔，你来啦！”声音粗噶刺耳，全然不似之前的温润柔和。她吃了一惊。

毕方见状，动作不停，翅膀一扇，答纸便隐匿其繁密羽毛之中；同时口中解释道：“之前的主考官是我主人。主人嫌无聊走了，留我在这看着。”

姜沅了悟。在逐章城时她曾特意打探过灵兽结契等事，知道灵兽与主人之间可形成通明心结，即使二者相隔千万里也可联系，甚至有些修士能通过心结操控灵兽言行。想来这对主仆便是如此。

毕方将翅膀卷曲伸出，八戒正静躺其上，呼吸平缓。

“你这灵兽十分乖巧，是这么多年来最让我省心的小家伙。”毕方真心称赞，说罢用喙替八戒梳理着睡得杂乱的毛发。

姜沅嘴角微抽，不想懒惰嗜睡也能被欣赏。趁着毕方理毛的功夫，她突然想起什么，连忙问道：“我有一个同来的朋友，叫温允，请问您收到了她的答纸么？”

毕方连连梳理好几下，才偏头答：“温允？唔，没印象。”姜沅心头一窒。

毕方颇有些恋恋不舍，将八戒递给姜沅，道；“你这灵兽身上有种十分好闻的气味，你是给它用了何种香料么？”它颇为好奇。

姜沅一把抄起八戒塞入怀中，有几分无语，只觉这毕方审美奇葩。她连澡都没给它洗过，不臭就罢了，岂会好闻？她此刻也没心思和毕方探讨这些，匆匆道谢之后便又回到了大殿里侧的虚空出口。

既然毕方未收到温允的答纸，那么多半她还在里面接受考核。姜沅心中焦急，不断在出来的人群中寻找着温允的身影。不想温允没见着，倒是看见了孙有。他从虚空而出，手执答纸，满面春风，走起路来摇头晃脑。

立刻有人截住他：“这位道友，何事如此高兴呀？”

孙有也看见了不远处的姜沅，却一反之前逢迎之态，只傲慢地将视线移开。他语气有些激动：“我与天虞结缘六十余载，参与了六次弟子纳新，本以为终生无望入天虞。这次补录也不过来碰碰运气罢了。没想到皇天不负有心人啊，天道终究还是没有放弃我！”语末哽咽，涕泪横流。

有人嗤笑：“结果都还未公布，你怎就知道自己能入门？”

“是啊，都被天虞门淘汰六次了，我要是你这等废物，早就没脸面来了。居然还敢在这大放阙词！”应和之人格外刻薄。

孙有一点也不生气。他擦了擦眼泪，傲慢一笑：“你们可知我的测试人是谁？”不待人答，他立刻道：“我选心性考核，三生有幸，竟遇得内门紫微峰苏首座做测试人。他说我守心如一，有坚韧之志！”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而后皆起哄，“吹牛”、“胡说”之言不绝于耳。

“何事喧哗？”毕方猛扇翅膀，扬声问道。众人噤声。孙有昂首扬长而去。

他一离开，细微讨论之声又响起。姜沅细听方知缘由。原来虚空中的测试人都只是修士留下的神识。这是天虞门的传统。

每有修士修成金丹，便得来这隐星宝殿留下神识，以对报考之人进行入门考核。取金丹修士神识做测试人，一则每次参与考核的人数太多，如此不必劳师动众；二则神识体与修士无利益之争，保证了考核的公正。二十万年来，前人留下的神识一代代消散，除了那些神识过人者，如今仅余近几千年的金丹修士。

紫微峰首座苏炼云，是如今天虞门中风头极盛之人。现年龄不过两百岁，已是化神境界。早在金丹初期，他便以择瑜大比第一的成绩名震昭平。修道之人一致认为，他是如今最有可能上《昭平志》的人选之一。孙有能得这般人物赞一句“守心如一”，是以绝大多数人都不愿相信。

“这位道友。”身旁一人叫住姜沅，“看道友小小年纪却面容沉稳，想是胸有成足。不知道友的测试人是谁呢？”还未等姜沅回答，他又叹了口气：“若刚才那老头说的是真的，那能得苏首座金口，他确实稳稳入选了。”

姜沅点点头。这便如同推荐信一样，大佬推荐信的分量总是完胜普通人。

“我遇到了两人，一男一女，叫曲婉和荀昱。”姜沅略略期待，希望能看见对方讶异惊羡的神情。

那人陷入沉思，眉头蹙起。半晌终是摇摇头：“没听过。”姜沅泄气。他忙安慰道：“不过感觉这俩名字有点耳熟。”

姜沅扯扯嘴角。她虽耳听八方，可视线一直牢牢定在虚空出口。可直到大殿内壁再次化实，虚空不见，她也没有看见温允。

随着最后一人迈步而出，其手中答纸猛地飞入毕方翅下。毕方纵声长鸣，而后又恢复了那温雅的男子嗓音：“入门考核已毕。我等考官此次在六千余名考生中，择选出了一百名新晋外门弟子。”

众人皆不禁屏息，眼巴巴地望着毕方。只见它再次挥翅，一道灵光浮起，瞬间分化为万千光点，继而凝成密密麻麻的小字。

空中是一张悬浮的榜单，榜单分三列。姜沅习惯地由左看起，只见“气运”二字之下只“宁玄双”三字微微闪耀。她往右看去，在第二栏找到了孙有的名字。一咬牙，继续看向第三栏，本以为自己会排在最后，不想竟在第一排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来不及高兴，眼睛急急往下扫去。没有！她不死心，又将榜单重扫一遍，依旧没发现温允的名字。

“每一项考核的魁首都被列在了榜首，魁首有权挑选去处，外门八峰任其择选。便开始吧！”毕方柔声道。

“我选玉衡！”一身材矮胖的男子立刻答道。他挥手向毕方示意，引得周围人一阵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