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都城外百里亭,一对人马浩浩荡荡徐徐而行,中间一辆豪华马车的车帘被人从里掀起,楚荥探出半个身子看了看,对一旁的骆夜舒道:“夜舒,你在外这么多年,骆老夫人挂念你得紧,三夫人与夫君分别多年,怕快思念成疾了,你的马脚程快,不如先行。”
骆夜舒和前边离两人几步之遥的骆夜城均是一愣,骆夜城本就不愿骆夜舒与他们一道入城,随军入城,难免会落人口舌,认为骆家三子从戎建功立业,骆家权势滔天,而且这随行的还有沂王,人总是很会联想,这么一来,骆家与沂王就有脱不开的干系。
骆夜城本想寻个机会让骆夜舒先行,可是一直都没有合适的时机,没想到楚荥会主动提出来,要知道这对他来说可是绝好的机会,心里难免对楚荥另眼相看。
骆夜舒却只是点头道了句谢王爷体谅,也不与骆夜城招呼,纵马而去。
楚荥看着一骑绝尘而去溅起的黄沙,微微一笑,正要放下车帘,骆夜城在他身旁勒住马缰,拱手道:“谢王爷体谅。”
楚荥笑道:“骆帅哪里话,我知道京都人多口杂,难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给阁老和骆帅带来麻烦,本王虽然有此心,却不愿伯仁受牵连。”
骆夜城看着楚荥,这位年轻的王爷,总是一派云淡风轻,总是温和有礼,自古多少男儿为了权势不惜违背初衷手染鲜血恶债累累,夺嫡无疑是这其中最凶险最残酷的皇权斗争,无辜被牵连者不计其数,难得楚荥如此坦诚,还能不顾自身利益为他人着想,骆夜城对他的看法再次改观,只是为人臣子,只能忠君,将来谁登上金黄宝座,他的热血就为谁而洒。
他微微躬身,行了个尊礼,诚挚说道:“王爷坦荡君子,受末将一拜。”
这对于楚荥来说简直是受宠若惊,这位统领尧国几十万大军的主帅向来目中只有君,其余谁的面子也不卖,他当即探出身子,整个人跪在车门处,双手扶住骆夜城的臂膀,语气又惊诧又感动,“万万不可,骆帅如此岂非折煞小王。”
骆夜城反手扶住楚荥,心中感慨不已,将他往车里轻轻一推,说道:“王爷且坐,马上就要入城了。”
楚荥点了点头,对着骆夜城微微一笑,理了理衣摆,肃穆端坐,骆夜城替他放下车帘,驱马走到队伍最前头,一行人加快了速度,朝京都城门驶去。
骆夜舒一入城,早有府中小厮侯在城门口,见了骆夜舒,挥手叫道:“三公子!这儿!”
骆夜舒翻身下马,小厮忙牵过马,笑嘻嘻道:“前日受到元帅书信,老夫人激动几日没合眼了,就盼着三公子回来呢,这会正在亲自下厨为三公子准备接风的晚宴。”
骆夜舒微微一笑,眼中尽是感动,“母亲年纪大了,怎么还让她亲自下厨,你们这些做下人的该打。”
小厮一脸为难的说道:“三公子,小的冤枉,老夫人的话谁敢不听,连老爷都怕她。”
骆夜舒大笑起来,两人加快脚步朝骆府走去,骆府位于京都城北的方向,离皇宫乘车不过片刻的路程,很多大臣府邸都在此处,不过骆府与其他大臣府邸不同之处在于它独立占据一条街,当年骆夜城受封为帅,皇帝特意赐给他一座院子,不过骆夜城以父母年迈,不舍分家为由婉拒了,皇帝就将整条街都赐给了骆家,更妙的是,曾经的四王后役塾也在此处。
骆夜舒站在自家门前,看着匾额上烫金的骆府两个大字,心绪难平,算起来,上次回家还是二哥娶亲的时候,不过只呆了两天便匆忙离开,他实在不愿面对那个女子,可是他又不能违背承诺,即使那个承诺不过是少年气盛,见不平事便出手相助,可是说了就是说了,他不能也不会否认。
小厮见自家公子呆立不动,轻声提醒道:“三公子,进府吧,都等着你呢。”
骆夜舒收了思绪,挂上一抹笑,抬脚往里去,小厮忙不迭的跟上,扯开嗓门喊道:“三公子回来了!”
最先迎出来的是一位穿着水粉色罗裙的女子,一张精雕玉琢的脸庞,一双水波盈盈的杏眼,娇俏绝色,见了骆夜舒,扑上来抱住他喊道:“夜舒哥哥!”
“姑娘家家,成何体统,还不放开。”骆夜舒虽然冷言教训,脸上却是挂着一抹宠溺。
女子听了这话,也不惧他,反而抱得更紧了,撒娇道:“碧儿这么多年不见夜舒哥哥,抱抱你怎么了?凶人家做什么。”
这女子是礼部尚书何孝广的二女何碧,两家离得近,自小便时常来骆府串门,又因年纪最小,众人都把她当作亲妹妹看待,骆夜舒常年不在家,性格又冷情,但是何碧从小最爱黏他,原本骆夜舒娶了她的姐姐,她该叫他一声姐夫,本不该与他如此亲近。
骆夜舒无奈一笑,拍拍她的肩道:“碧儿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男女有别知道么?快放开吧,他们都笑你呢。”
何碧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骆府众人,俏脸一红,嘤吟一声,将脸埋在骆夜舒怀中,娇颠道:“坏人。”
“碧儿还不放开,小心母亲的擀面杖。”说话的是骆家大嫂金秀娘,她本是江湖女侠,因为机缘际遇与骆夜城相识相爱,夫妻虽然聚少离多,但是琴瑟和鸣恩爱有加,已为骆家舔了一子一女。
“还不放开,我去请母亲来咯。”这夜莺一样的声音是骆家二嫂萧婄仪,是当朝宰相萧博廉的孙女,嫁入骆家不过年余,还未有子嗣。
“碧儿快松开夜舒吧,他一路奔波,肯定疲乏,快让他进屋歇歇。”这话是二哥骆夜琅说的,骆家三子中,只有他一点功夫也不会,是个地地道道的文人,人温和,说话更是温柔。
何碧这才放开骆夜舒,忙问道:“夜舒哥哥累吗?碧儿给你揉揉肩吧。”说着就伸手去给骆夜舒揉肩。
骆夜舒忙拦住她的手,对一旁的几人一一招呼,“大嫂,二哥,二嫂。”
金秀娘笑道:“自家人还做这些虚礼,快进屋,我命人给你打水来去去尘,一会母亲要是见了你这般风尘仆仆的样子,不定得多心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