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数日赶路,风餐露宿,部分士卒已经有些疲惫,渐渐赶不上队伍陆续掉队。贾诩也不在意这些细节,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咬紧牙关在前驰骋。身边将士见夫子都这么拼命,却也不好叫苦。
行至雒阳,已有半数骑卒掉队。纵然铁打的身子,也有些扛不住。众人不由在雒阳旧城遗址上暂歇一晚,修养精神。
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贾诩却又有些失眠了。他还记得《二都赋》《二京赋》中雒阳富丽堂皇的描述,也记得从凉州边地初入雒阳的那般震撼,更记得迁都长安时一把大火将雒阳风华付之一炬。
有那么一刹那,贾诩怀疑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正确。董卓乱政,天下大乱,社稷动荡,黎民受苦,难道杀他不算是为民除害、拨乱反正吗?凉州军上下,有一个算一个,俱是为虎作伥、残害公卿百姓之辈,难道不能明正典刑,以警后世吗?!
但是,想到百余年来凉州不断的羌乱、兵祸,想到关东士族高高在上睥睨凉州人,想到堂堂大将张奂为了后人不被歧视而将籍贯迁至弘农,想到桓灵二帝对士人的党禁,肆意卖官鬻爵,贾诩眼神逐渐坚定。这样的朝廷,即便是推倒它,也是咎由自取。
第二天一早,贾诩顶着大大的黑眼圈,一言不发率先赶路。一路风尘仆仆来到函谷关下,身边已经仅余千人左右。但是看着如同往日一般了无生气的关墙,贾诩知道自己一路辛苦没有白费,总算赶到朝廷之前来到了关下。只要占住了函谷关,就占据了主动权。
不用贾诩吩咐,自有手下前去叫关。随着城门缓缓开启,贾诩轻轻晃晃脑袋,将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海祛除,准备驱马向前。
策马走了几步,贾诩渐渐察觉出不对。城门洞开,却不见人影。既没有人来接洽,也没有人出迎。城墙上也安静得有些过分了。贾诩直觉有诈,抬起手臂,阻止了部属的前行。
徐荣见对面将领迟疑不前,猜测他可能是猜破了城中情形,也不再遮掩,命令手下擂鼓,一马当先向外杀出。
贾诩等人快马赶路,本已疲惫,突遭变故,人人大惊失色。贾诩来不及多想,就被手下抢先拽过缰绳,驱动马儿掉头,然后用力一刺,马儿受痛,向前狂奔。
其余人等则没有这么好运气,以力竭之马,疲惫之躯,应对城中休整了一夜,恢复元气的辽东铁骑,自然不是对手,连反抗的余地也没有,很快就被这股洪流所吞噬。
好在徐荣兵少,又担心函谷关有失,仅追逐了几里路,吃掉数百骑卒后,便驱赶着战场上残存的无主之马,胜利回师。
贾诩一路狂奔十余里,马儿再也煎熬不住,前蹄一软,跪倒在路上,将贾诩甩出数丈远,这让败兵更为惊惶。
好在此刻已经彻底听不见身后的追赶声、厮杀声,众人方才翻身下马,将贾诩扶起。一番抢救,贾诩渐渐睁开眼睛,愤恨道:“徐荣狗贼,若不雪耻,誓不为人!”吐出一口鲜血,重又昏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