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阵尴尬的安静,姽宁因脚踝的束缚而不得不坐在床边。
她正要叫他解开绳子,不经意瞥见希希暧昧地朝她眨了眨眼,一副心知肚明她做了什么梦的样子。
姽宁清咳两声,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方才梦见身处火海之中,滚烫难受。从天而降一块巨大冰砖,可恨那冰砖被东西给罩着,我又急又躁,抬手便撕,谁料那冰砖是个人,罩子是你衣裳。”
从头到尾,她的视线都没敢落向怀苍。
怀苍的目光却专注在她红彤彤的脸上,暗自欢喜,百看不腻。
希希捂嘴偷笑,笑她此地无银三百两。
唯独狸猫相信她的话,可一句无心的:“仙姑还舔了仙人的耳朵,定是梦里渴得难受。”就将姽宁强装的淡定给毁得渣都不剩。
怀苍虽喜见她害羞无措的样子,却也知该点到为止。
“既是误会,说清楚就好。”他适时替姽宁解围,倒是引得她暗暗感激。
他整理好衣裳,盘坐入定,开始聚神炼气。强行解除封印导致神气损耗过大,醒来浑身虚软无力,否则也不至于被姽宁轻易推倒而无法挣动。
姽宁扯了扯脚上的绳子,提醒道:“我行动不便……”
怀苍手腕即刻传来感应,自然明白她所指为何。恢复些气力,他便将姽宁脚踝的缚身咒给解除了。
“封印解除之后可有哪里不适?”怀苍关切道。
姽宁想了想,回道:“除去视线更清晰,耳朵更好使,浑身是力,倒也没什么不对劲。”
希希来回瞧这客客气气的两人,拽了拽狸猫:“仙人刚醒,应当渴了,走,去山里打水。”
狸猫指着角落的水缸:“那不是还有……”
“走!”希希打断他的话,直接扯他尾巴,将一脸迷惑的狸猫拽出洞。
*
洞内恢复安静。
清泉滴落岩石的清脆声格外清晰,叮咚叮咚,计量着流逝的时间。
姽宁的目光顺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定在洞口,半晌未动。
和煦的阳光将洞口的青葱草木照得油绿醒目,微风轻扬,连带着山林的清新一并送入洞中。
许久不闻草腥花香,不见碧空骄阳,只要踏出洞,一切就在眼前,看得见、嗅得到、摸得着。
姽宁站起身,脚步却似扎在地,踌躇未前。
时过境迁,她曾安居的那个村庄早已不在,破庙估计也没了。
光亮近在咫尺,前路却如迷雾遮目,该往何处去?
“洞外有芙蓉葵,红得像火,你以前最爱那样鲜艳的花。”怀苍的声音不重不淡,就如话家常一般,将她迷茫的思绪敲开一片清亮。
她转过身,正巧撞入怀苍未收回的目光,宛若夜里铺开的月华,柔和又平静。
梦中的怀苍不是一脸怒气,就是满目凝重。自山洞相识开始,他也是面无表情居多,哪似此刻这样温柔。
“我....”姽宁想告别。
不管去哪里,她都得先离开这个将她封印了几百年的地方。
“你不与我同行?”他看穿她的心思,不客气地抢断话,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纵然知道你我是夫妻,我们还有一个尚未长大的孩子,你仍选择弃我们离去?”
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用了‘弃’字质问,语气严肃得像在控诉。
姽宁失去了记忆,与他只不过比陌生人多了些被遗忘的纠葛。既然没有夫妻之情,去留皆随她,何来弃?
可她却被堵得哑口无言。
怀苍起身,几步立在她身前,语气软了许多:“我不强迫你回天庭,但你愿随我先去一趟东来山吗?”
“东来山?”姽宁不曾听过:“哪里?”
他道:“原本叫流波山,位于东海,但掌管此山的尧大仙喜欢下雪的北境,便差四只神龟将山驮去了北边,才叫东来山。”
“去那做什么?”
“为你。”
姽宁不解地看着他。
怀苍解释:“东来山有座何问阁,尧大仙在阁楼里养了些万年书灵,书灵的作用不小,常年帮他各处搜刮奇闻轶事、鬼聊怪谈。尧大仙还有个厉害的本事,能观过往三世,亦能料今后三生。
此番前去,是要找出你当年突然失控是否与湮灭有关,倘或有关,就得想办法将其从你体内除去,以免它的魔性再次牵连你。”
“湮灭....”姽宁脑中忽而闪现一段画面,喃喃道:“我与魔尊交手时,他好像提到过。”
她在梦里听见过这个名字,当时她正掐住魔尊的脖子,与他说了几句狠话,他便惊恐地念出这个名字。
怀苍眸光一震:“你记起来了?记得往日随我征战妖魔?”
他激动地凑上前,气息冷不丁地扑在她面上,只轻轻一嗅,便是满鼻的檀木香。
姽宁微微别开脸:“只是时常梦见一些陌生的场景,也不知是不是过往的记忆。”
“还梦见过什么?”怀苍紧张地将她睇着。
姽宁摇摇头:“最多的就是战场。”她总不能把那几夜春.梦给交代了。
怀苍目光一暗,心里却矛盾地松了口气。
***
等狸猫和希希回洞,姽宁便说自己决定随怀苍去东来山。
希希忙不迭跳上她肩头:“我也去!”
狸猫在御空山待习惯了,不愿离开,最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目送他们离开。
*
走出御空山,还有三座绵延百里的山峦阻挡在前。
姽宁实在没料到,一个能腾云驾雾的神仙,却不辞辛苦地带着她徒步翻山。
起初她忍着没问,想想自己在洞里封了那么久,多走些路也可强身健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