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茵茵青草,依依垂柳,日光招摇在风筝上,炫目得很。
颜庄拉着线,眯起眼睛抬头,杨令虹只能看到他弧度柔和的侧脸。
宫人们谈笑着走了,颜庄才道:“眼睛晃得疼。”
杨令虹连忙帮他揉。
颜庄便拉了她的手,在眼睛上抹了几下,笑道:“好了。”
两人放了会儿风筝,颜庄念着东厂,告辞离开。杨令虹无心继续,收起线,交到宫女手中,自己去西清宫寻太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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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妃正在批阅奏章,笔尖落在纸上,写得飞快。
看到杨令虹,她笑了笑:“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颜庄走了,我自己玩得没意思,就回来了。”
“坐,正好,你帮我捡捡奏章。”
太妃仰头看她一眼,旋即垂了头。
笔尖墨迹于纸上晕开一点。
杨令虹心里莫名打了个突。
她依言坐下,为太妃分捡奏章,只听太妃问道:“驸马从何时欺辱你的?”
她轻声回答:“早在没议婚的时候,驸马就贿赂习执礼,打算拿我冲喜。”
太妃“嗯”了一声:“这么说,驸马全家都知晓此事。”
她又问:“驸马除了偷盗抢夺你的东西外,还做了什么?”
杨令虹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他慢待我,不给我侍疾,我照顾他后半分感激没有,甚至出手推我,整日和婉姑娘在一起,甚至为了她辱骂于我。”
“你又是怎么应对的?”
怎么应对。
不过是忍着罢了。做一个贤惠的公主,妄图得到驸马的心,最后却什么都没得到。
还不如反击回去,让心里爽快。
杨令虹说:“一开始是忍着。”
她打开了话匣子,将苦水倒给太妃,这个唯一在京的长辈:
“不是我陷害尊长,婆母她总是劝我夫妻要和乐,偶尔驸马太过分,她管一次,驸马就发泄在我的身上,然后她就不太管了,遇事只会让我退让。”
太妃眉心拧成一个疙瘩。
她停了笔,听杨令虹继续诉说:“只有驸马的妹妹对我好,平日里劝驸马,安抚我,什么都懂我,可惜驸马把她的话全当耳旁风。”
这些本是她心头的痛处,含着三年血泪,而今说起来竟意外得平静。一想到面前人是颜庄拉来为她做主的人,她的话便流水一样淌出来了。
杨令虹道:“后来我得了一身的病,哭泣,没人的时候能呆坐一整天,驸马管都不管我,连府里下人都弹压不住了,都看不起我。”
太妃表情渐渐地冷下来。
“后来,我和颜庄认识了,他是个热心肠,待我很好,我……”杨令虹顿了顿,“对驸马他们就不忍了,反而过得爽快些。”
太妃又“嗯”了一声。
她将批完的奏章拿到旁边,杨令虹适时递来一本,太妃接过打开:“然后呢?”
“后来驸马为了婉姑娘骂我毒妇,被我关起来啦。”
杨令虹笑了笑:“驸马的母亲妹妹都来劝说过,我都没答应。”
太妃冷不丁说道:“婉姑娘在东厂。”
“是。”
“你还要她回去吗?”
杨令虹连忙道:“不要。”
太妃便弯了弯唇角,叫来一个小内侍:“传令东厂,把婉姑娘杀了。”
不知怎的,杨令虹松了口气,仿佛过了一关。
她望着小内侍的身影消失在殿外,忽听太妃又问:“你对驸马之妹怎么想?”
是个难得的好人。
是她三年时日里唯一的温暖所在。
杨令虹神色柔和了,轻轻地说:“她是个好姑娘。”
太妃冷笑一声。
“你的好姑娘,好朋友,正是驸马偷盗你的源头。你若不信,等今明两日,东厂或刑部审问便知晓了。”
杨令虹怔住了。
这是她万万想不到的结果。
太妃放下笔,将她搂在怀里。
“好孩子,你想一想,伪装成平民百姓,盘算着拿你冲喜的人家,全家人哪个是蒙在鼓里的?”
她摸着杨令虹的发髻,温言道:“那姑娘对你好,只不过是想从你这里得些好处罢了。偏你是个实心眼子,就这么认了她。”
她说:“孩子,别哭。”
杨令虹悄悄抹去眼泪。
太妃道:“你回房休息片刻吧。”
她应了声,告辞出殿,只余下身后太妃,神色间带了几分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