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湿漉漉泪盈盈,分明是柔软可怜任人宰割的模样,陆云渡却被她问住了。
他狠狠擦了一把脸,才道:“你要如何?”
整日只知道哭就算了,偏偏连醉酒后都还记得计算人心,他甘拜下风。
“我要、我要……”
樱樱还在仰头看他,鼻尖泛红,眼睫青湿,开口却是:“我要吃樱桃……”
“没门!”世子爷一摔衣袖,终于失去冷静自制,转身走了。
*
傍晚时分,修文就着明亮的烛光,用一根银针小心替世子爷挑出手背几颗瓷片碎渣子来。
今日表姑娘弄掉花瓶时他就瞧见了,主子为了护着表姑娘,硬生生用手背把所有碎瓷片都挡了下来。
表姑娘自然是安然无恙,可主子手上又添了几道新伤。他若不提,连主子自个儿都没注意到呢。
他手脚灵活地夹出碎瓷片,却见世子爷皱着眉头,风牛马不相及地来了一句:“何处有卖樱桃的?”
“主子,樱桃快要下市,这季节已经不容易买到了。”他心底暗自奇怪,主子是从来不关心这些花草果木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然而世子爷只面色怏怏,不再开口。
*
樱樱系好脸上面纱回到房中,她脑中酒精蒸腾,烧得整个人晕晕乎乎。
“姑娘这是喝酒了?”婉月刚上前去扶住她,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萦绕,出声问道。她知道姑娘是被世子爷领去了,心底难免有点不赞同,竟让姑娘喝了酒,还只让她独身一人回来。
虽说都在陆家后院出不了什么大事,可若是姑娘醉糊涂了一脚跌进池子里呢?
婉月头一次对世子爷略有埋怨,见姑娘浑身都汗湿了,知道她一身冰肌玉骨是受不得风吹日晒的,伸手就要替她除去那层密不透风的面纱。
“不可不可!”樱樱虽然醉了,但还时时记挂着自己唇脂花了,是万万不能掀开面纱的。
“姑娘,是我呀,婢子替你洗漱重新梳妆呀。”
樱樱抬起欲醉若眠的眼睛瞧她一眼,认出是自己的侍女,这才肯让步。
“快取些清水来,我的唇脂花了!”
“姑娘的妆容好好的,哪有花?”婉月仔细端详着姑娘,长发虽略有汗湿稍显凌乱,但清淡妆容纹丝不乱,反而衬得人更加清新妍丽。
樱樱一把拿过小铜镜,镜中人妆容齐整,哪有半分唇脂脏乱的痕迹。
这个陆云渡!她恨恨将小铜镜掷到桌上,气呼呼地坐回榻上生闷气。
旁人都道世子爷冷峻威严,怎的就整日捉弄她?她知道自己的爱慕虚荣、一心想嫁个好夫婿的念头被他看穿了七七八八,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她哪有半点碍着他,至于他这么针对自己?
她在心中翻来覆去想了许久,四郎陆少玉到底年纪还小,头上几个哥哥都还未成亲,他成亲之日更是得等到猴年马月去,自己却是没那么多时间等的。
二郎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从前围在她身边的郎君也不少,但唯有二郎是第一次见面就提出娶亲之意的,何况还是他这样郎艳独绝的郎君……
若不是那日陆云渡出来横插一脚,说不定她的婚事都能有着落了呢。想到这里,她又在心底狠狠骂了世子爷几句。
只是那日前去赴宴,那些贵女们在她面前有意无意地说了许多,无外乎就是二郎如何风流成性,今日这个花魁娘子红袖添香,明日那个公府小姐暗送秋波,围绕在他身边的莺莺燕燕,简直能绕金陵城一大圈。
自从那日宴会上露了一面后,听说二郎便上山同一个道士清谈去了,已经数日不曾归家。
她上次得了二郎君亲自指点,用心画了好几副画,只等他再来教导,但一转眼小半月都快过去,半点消息也没有,更别提他人了。
至于世子爷……金章玉绶、冷峻威严的世子爷……算了,不提也罢!
想到自己的婚事飘渺无踪,樱樱暗暗叹了口气,眼底满是忧虑。
捧着洗脸水回来的婉月瞧见姑娘又在沉沉叹气,那黛眉微蹙,樱唇微抿的样子,即使她一个女子看了都心疼不已,连忙上前去轻声安慰道:“姑娘这是怎的了?”
她想起前院传来的消息,精神一振,心想姑娘听了这消息也许会快活些,便道:“姑娘离家数月,许是想家了吧?姑娘不知,你表姑父回京述职,一同而来的表姑母明日就要到咱们府上来拜访老太太。”
“老太太方才还派了人来,说明日接姑娘过去,见见亲戚一同叙叙旧呢!”
她本以为江南许家亲戚上门,表姑娘必定欣喜不已。
谁料樱樱听了这话,差点摔了手里的茶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