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巡却并不在意:“殿下累了,若是讲几个故事能让她好好歇歇,也挺好的。”
“也是,近几日徐先生和范先生疯了一般考校课业,想来悠儿也累得不轻。”
燕巡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弟弟的肩,朝外指了指。
燕远会意,跟着燕巡走了出来。
夕阳的余晖洒满整个院落,天际的一片橘红被庭院和屋宇分割,兄弟二人在院外回廊里坐下,看着模糊交错的树影在黄昏的风中摇曳。
“近来在奉贤殿如何了?”燕巡问道。
他已不再是那般打趣的语气,此时果真像是一个成熟的兄长一样。
燕远也收了玩闹的心思,看着庭院里暮色的风景:“还是同从前大差不差。老夫子们讲学实在太过催眠了些,也不能怪我吧。”
燕巡听了便笑:“能入奉贤殿,听大儒们教诲,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你倒好,一点不珍惜。”
“哥,读书什么感觉你不知道吗?哪如在营里和大家练枪痛快。”
“保家卫国少不了武艺,可那些该知道的东西,那些朝堂里的弯弯绕绕,却不能一点都不知晓。日后你便是做武将,那也是在朝为官,若是一窍不通,如何保护好自己想保护的人呢?”
“不是还有祖父,还有父亲,还有你吗?哥,有你在前头,我有什么好愁的。”
燕巡虽是笑着,可眼中莫名就多了些许落寞。
“燕远,你想过没有,倘若有一日,需要你来扛起整个燕府呢?”
燕远本是笑着的,听见这话愣了一下,他脸上的笑意褪去,进而忽有些生气了:“哥,你说的是什么话!”
燕巡见他一下恼了,揉了揉他脑袋:“行,不说这个,你觉得乐阳公主如何?”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很好啊。”燕远不懂怎么今天哥哥说话怪怪的。
燕巡朝那屋子里看去,离得远,只能隐约瞧见个人影:“公主殿下一个人在宫里,想来也不好交太多朋友,闻家早年也与祖父有些来往,日后你若能帮,便帮帮殿下。”
“哥,你今天说话真奇怪。悠儿是二殿下的妹妹,那就是我燕远的妹妹,既是妹妹,我哪里可能令她被人欺负了去?”
“妹妹吗?”燕巡被逗乐了,可他却没再问下去。
那一日的午后好像格外悠长,那一日的日落仿佛也格外的慢。
那时林悠还不知道,此后北疆屡屡受到胡狄侵扰,燕巡大哥其后不多久便也赶赴代州。
此去数载,便只能从寄给燕远的寥寥数语中,约略窥见那位兄长的关切。
春夏秋冬,奉贤殿的日子恍若林中幽静的一条溪流,在不知不觉间从指缝中溜走。
在几位皇子逐渐长大之后,奉贤殿的课业也便慢慢结束。
大皇兄跟着父皇学习政务,二皇兄领了一个闲职,每日到处寻乐子,而燕远则去了京城周边的大营,后来还曾随队去过代州一回。
林悠又回到了定宁宫,她仍是一个人,时不时要应付林思和罗贵妃的刁难,但不知是不是心里有了牵挂,却觉得那些无聊的日子,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燕远从代州回来时,还给她带回了北地的皮毛,是他亲手猎得,珍贵万分。
那时林悠曾以为,生活便是如此,有所期待,又不断重复,待到生命的尽头,能留下弥足珍贵的无数回忆。
他们都没有想到,不过是几年之间,代州形势大变,燕家祖孙三代埋骨沙场,燕府一夜之间,便只剩老夫人和燕远两人。
战报传回京城那日,林悠去了燕府,那座原本低调却温暖的府邸,褪尽它全部的温柔,满目缟素。
吊唁的宾客众多,可燕老夫人就像是谁都看不见一般立在灵堂之中。
林悠没在那里看见燕远的身影,便跑到了当年他们一道听燕巡大哥讲故事的地方。
天空一片灰蒙,在那宽敞的庭院当中,燕远素服在身,却是手执银枪,招式成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数年间见过太多次,这一回,林悠好像看懂了,那枪法形如回燕,当是燕巡大哥那年所教。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虽然着墨不多,但其实大哥是燕远生命中影响非常大的一个人,这个番外算是对之前伏笔的补完吧。
像燕巡这样的人,本该也有灿烂的一生。